此下堂婦不但不是外面人所以為的窮途潦倒、兩袖清風的被趕出府,反倒是狠撈了一大票,猶如過境蝗蟲一般,該拿的、該要的,一樣也沒少撈,荷包裝得都快滿出來了。
請將不如激將,在社會上打拼過的都會女郎可比養在深閨中的少婦精明多了,尤其安璽玉是會計出身的,關于金錢方面的事,她算盤打得比誰都精,多少銀兩入袋她算得一清二楚,半點便宜也不讓人佔。
心里想著那滿是錢財的盒子,她抬起眸嫣然一笑。
「如果你不想跟著我吃苦大可下車,我絕對不會勉強你,有緣才會在一起,若是強求定是苦海一片,胭脂,你不用擔心,回頭我寫封信讓你帶回商府,他們會收留你的。」
一听到主子口中的好意,胭脂慌忙地磕頭。
「夫人別趕我,奴婢是伺候夫人的,夫人到哪里奴婢就到哪里,只要有一口飯吃,餓不死奴婢就好,奴婢到哪里都跟著您。」
您?有必要這麼慎重嗎?「快起來,快起來,別跪我,會折壽的。還有,別再奴婢奴婢的自稱,我听得刺耳,改稱名字吧。」
安璽玉干笑地挪移身子,她還沒死,犯不著三叩首,這年代的尊卑制度教人有點吃不消,人命如草芥卑賤。
「奴婢……呃,胭脂……夫人不趕胭脂了吧?」她問得小心翼翼,唯恐得罪喜怒無常的主子。
她揮揮玉手,表示不在意。
「你想留就留,反正不缺一雙筷子,我應該還養得起你。不過你要想清楚了,趁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以後的路對我來說可不好走,跟著我是要吃苦的,沒好日子可過。」
人都有選擇的機會,她把話說白了,免得日後有人怨她,自個兒做的決定就怨不了人。
胭脂的遲疑並不明顯,略微頓了一下便回答。
「奴……胭脂是下人,不怕吃苦。」
她哪有退路可言,回商府只會受人奚落,伺候過少夫人還能有好去處嗎?誰曉得新夫人能不能容她,要她從一等大丫鬟淪為打掃、洗衣的下等丫鬟她哪肯,回去只是處處受上頭的婆娘欺壓。
苞著夫人是唯一出路,至少她不會打罵下人,也有需要依靠她的地方,日子再難過也好過看人嘴臉,只要她多用點心,相信夫人不至于虧待她。
「嗯!既然決心跟在我身邊,就別再提和商府有關的一切事物,我不愛听。」
那是個折人雙翼的華麗鳥籠,她終于掙月兌了。
「是的,夫人。」胭脂順服地垂下頭,態度恭敬。
安璽玉掀開車窗簾子,望了望沿途景致。
「徐嬤嬤、桃紅,你們也牢記在心,咱們與商府斷得干干淨淨了,誰也別多事,以為我與那廝藕斷絲連。」
低調,一定要低調,她絕對不跟大戶人家有任何牽扯,什麼宮斗、妻妾爭寵、武林紛爭她完全不拿手,鐵定要避得遠遠的,半點腥都不沾。
平安就是福,掖著一大筆錢的她之下開心地過著夢寐以求的「退休生活」,買一個大農莊,有小溪流過,種幾畝田,養雞養鴨蒔花弄草,農忙時曬稻谷,閑時坐在搖椅上看日落余暉,人生已無所求。
她想做的是與世無爭的農婦,等過個幾年安定了,想要個孩子,再招個老實的贅夫,有錢,什麼事都好辦。
「知道了,小姐。」桃紅笑得眼楮都眯起眼了,一點也不擔心離開後的生活,她只高興自家小姐不用再受姑爺冷落,她們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
「老奴曉得了,小姐要保重身子,別再為冷心冷肺的人傷心。」語氣滄桑的老婦面露不舍,心疼打小帶到大的小主子。
安璽玉笑了笑,一手搭在徐嬤嬤蒼老生斑的手背上。
「跟胭脂一樣喊我玉夫人,我嫁過人,也和離了,是個盤髻的婦人,未免以後衍生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改口,畢竟我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真實的她都二十五歲了,談過幾次雷聲大、雨點小的小戀愛,牽牽小手,摟摟抱抱是不可避免的,還有幾次差點擦槍走火的深吻,只是每到重要關頭她都會理智地冷靜下來,推開猴急的男人。
不是她存心保有那象征貞操的薄膜,非等到新婚夜才肯破身,而是她深知世俗對女人的不公平,再保險的避孕也不可能那個萬無一失,萬一不小心有了,她到底要嫁還是不嫁、對方肯不肯娶她、婆媳問題、孩子的教育問題,等等問題接踵而來,她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招架。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大概不夠愛他們吧!只是單純地喜歡,還不足以令她有踏入婚姻殿堂的沖動,她忙著賺退休金,沒法抽空培養感情。
「小……玉夫人,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回安府嗎?」那是小姐的娘家,總還有個去處。
一行人心里頭都是這麼想的,包括押車的車夫和商府護送車隊的家丁,他們一致認為除了安家外她還能去哪兒,所行的路線也是直向安府。
西映城已遠遠落于車隊後方,一出城門不久便漸成一小黑點,慢慢消失在塵土飛揚的遠方。
一路行駛的官道林木蔥郁,時節入春剛過插秧季節,一畦畦水田青綠生翠,小小的秧苗不及三寸高,猶可見綠苗間的水波蕩漾,映著碧藍晴空。
幾只跌跌撞撞的小水鴨啄著四邊的蟲子田螺,拍著小黃翅膀呱呱地叫得粗嗄,你追我逐的玩得正起勁。
「不。」
「不?」什麼意思,難道小姐連家也不回了?
「桃紅,你跟領頭的車夫說一聲,到了前頭岔路時走右邊那條路,咱們不往東華城。」她和安玉兒娘家的人不熟,一踫面不全露陷?
失憶雖是很好用的籍口,可是在一大家子當中,她哪能不露馬腳,那些全是安玉兒最熟悉的親人,也是最熟知她一舉一動的人,稍有疏忽就穿幫了。
而她一向不是很勤快的人,三、五個小時扮乖討巧還行,若是一整天下來,甚至是十天半個月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她還真做不了另一個人,不用三天,便讓人看出不對勁。
目前還算平靜是因為她裝得很辛苦,不該說的話絕對不說,嚴守穿越守則,努力仿效別人口中安玉兒的言行和性情,盡量消除身邊人的疑心。
其實她只要瞞過徐嬤嬤和桃紅即可,畢竟她倆和她相處最久,是由安府陪嫁過來的自己人,雖然有時她們看她的眼神有點納悶,但是她只要一撫額喊疼,兩人便再無疑惑,以為她撞傷了腦子才會忘了一些事,個性也小有所變,因此更加關懷備至的照顧她,不希望她想起更多錐心蝕骨的傷心事。
對她們而言人活著就好,別無所求。
「小……夫人想去什麼地方,往右走是一片農田,沒什麼人家、人煙稀少,地處偏僻,想做什麼都不方便。」徐嬤嬤一臉困惑的問。
安璽玉笑著取出一張寫上「安玉兒」名字的紙張。
「女乃女乃給我的嫁妝清單上有一處莊園,我想去瞧瞧,若是還不算敗壞就住下。」
「什麼,夫人不回安府了嗎?」一座破農莊哪有大宅子舒適,服侍的人也少。
第2章(2)
回?她苦笑。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好回娘家給爹娘添堵,何況哥哥們各自成家立業了,孩子們都小,我這和離的下堂婦就別回去添亂了,有個安穩屋子遮風避雨便很好了。」
「夫人,你委屈了。」她拉起袖子輕拭眼角,舍不得一手女乃大的小姐遭受不平對待。
「不委屈、不委屈,是我任性,拖累你們……」忽地,車子顛了一下,不知輾過何物車身微偏,拉車的車夫吆喝一聲停下馬車。她揚聲詢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