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嬙看了一眼早飯,毫無食欲。
"小姐,你不吃嗎?"
"珠兒,我人不太舒服,沒啥胃口。"她語聲輕柔的緩緩地道出。
"我去找韓秀。"珠兒邊說邊轉身。
"找他做什麼?"她問道。
"韓秀懂醫理,隨身攜有藥箱,我去請他來給你看病。"
"你怎麼知道他懂醫理?看起來,你跟他混得很熟嘛——"
"也沒多熟——"珠兒紅了臉道,"昨天我肚子痛,拉得快虛月兌,後來他給我藥吃,就不再肚疼了。其實韓秀沒投軍旅前是位大夫。"
"對了,昨天我洗澡時外面怎麼變成韓秀?"
咦,早上姑爺也問她這事。"就是因為我肚子痛,急著要去茅廁,可是你洗澡沒人看守又不行,所以才找來韓秀。我這就去請韓秀來。"
韓秀看完病後,給珠兒紫蘇、綠豆和薄荷。珠兒在藥壺上煮著,滿屋彌漫著藥的香氣。
"我剛跟姑爺說你不舒服,他說讓你休息一天,明天再上路。姑爺對小姐真是體貼。"
"珠兒,我不想再從你口中听到姑爺這個稱呼。"查嬙柳眉倒豎地說。他才不是體貼她人不舒服,而是他昨晚嘗了一夜甘露,意猶未盡,多待一晚,好再去那俏寡婦房間風流快活。
看來,小姐的第一夜很不愉快,珠兒心想,姑爺昨晚到底有多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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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秀開的藥十分有效,喝下兩碗藥湯,再睡上一覺,燒漸漸退了。
查嬙下床,坐到梳妝台前,細心梳理著發髻,然後在發髻上插了一對金玉珠翠梅花簪。
珠兒推門而人,一進門就喊,"小姐,我快氣炸了。"
她施施然轉過身,"你在生誰的氣啊?"
"姑——將軍。"
"怎麼,他吃你豆腐是不是?"她猛地站起身。
"不是啦,他跟那個老板娘眉來眼去,我看了好生氣,那老板娘好不要臉,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我看到她故意用胸部去踫將軍的手臂,我看她大概想要將軍收她做侍妾。小姐,你怎麼都不生氣?"
"有什麼好生氣的,她相公死了嘛。"她顯得毫不在意。
"小姐!你該不會像小寶的小狽死掉,把我的小狽送小寶那次一樣吧?欽,將軍可不是小狽,不能因為老板娘相公死掉,就把將軍拱手讓她。"
"這年頭,有錢有勢的官老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我干嘛像個妒婦,尋死尋活地阻止他,不如由他去,他高興納幾個妾就納幾個。"
"可是老爺也沒納妾啊,我听李嬤嬤說,夫人還沒生你前,老夫人逼老爺討妾傳宗接代,可老爺怎麼都不肯,還好夫人生了你,總算對老夫人有交待。"
"唉,生我這女兒一點也不好,查家龐大的家產被我一個人敗光不說,還害得爹娘潛逃幽避,流離失所。"她難過起來。
珠兒見她忽然傷感,安慰勸道,"小姐,別這麼自責嘛,等你生下將軍的小孩,把實情告訴將軍後,我們就可以去接回老爺夫人,相信老爺、夫人看到將軍這女婿一定會非常高興。"
"等等,我生將軍的小孩?"
"你……你們昨晚不是那個了……那個後……不是就會有小孩?"
"做那個是會有小孩,但不是百分百,而我沒做過,所以百分百不會有。"
"你們沒有——"珠兒用似笑非笑的眼楮盯著查嬙,"小姐,我又不是外人,你還會不好意思。"
她眼楮一轉,"拜托,你沒問韓大夫?我是受了風寒,不是房事過度。"
"呃——我一直以為是將軍不懂憐香惜玉,昨晚太過粗暴,所以小姐早上才會看起來病懨懨的。"珠兒搔著頭,自言自語地。
聶華尉懂不懂憐香惜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懂"偷香竊玉"!
"你多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少管我的"房事"。"她伸了下懶腰。"躺了一天,你陪我去附近逛逛。"
"我先聲明,我身上沒多少銀兩,沒辦法讓你大發善心。"
"我頭上有簪子。"查嬙笑說,翩然出門。
山上松竹交翠,但見竹林中有一山門,查嬙和珠兒拾級而上,盡頭是一座庵堂。走進了庵堂,在菩薩觀音像前拈香禮拜。
"菩薩,請你保佑信女爹娘平安無事,無病無災,長命百歲。"查嬙默默禱念著,"信女的相公,他叫聶華尉,請你記住他的名字,保佑他在戰場殺敵時不被刀箭所傷。"
她又拜了兩拜,"珠兒把你身上所有的錢財都供養給菩薩。"
珠兒不敢有異議,模出身上的碎艱交給女尼,查嬙取下她的簪子一並交給女尼。
回到客棧後,店小二告知查嬙,老板娘剛送飯菜去她房間。
罷走到房門口,旋即听到嬉笑聲。本來想走,可這是她的房間!
猶豫一陣後,終于推門進去,眼前的情景使她怒火攻心,正想抽身退出時,老板娘慢慢從聶華尉的身上立起,優雅地系上襦帶,並用手梳理下發髻,嬌聲慢調地道,"將軍夫人,你別走啊,飯菜我給你送來了。"
"不好意思,麻煩老板娘親自送來。"
"能為大將軍"服務",是我的榮幸。"老板娘對聶華尉投射眼波。
珠兒說老板娘不要臉,她覺得珠兒客氣了。老板娘是不要臉到家了!
老板娘婀娜的身姿經過她時,挑釁地嬉笑著說,"夫人好福氣啊,能嫁如此"勇猛"的相公。"
查嬙覺得受了極大的侮辱,心里的怒火一下燒到喉嚨。她強抑著,不把情緒表現在臉上,冷眼看著坐在床沿的聶華尉。
老板娘一走,聶華尉便說,"你真是沒教養,不敲門就進來。"
"對不起,壞了你的好事。"她譏誚地說。
"晚上我可以去她房間。"他懶懶地說。
一般老婆捉奸在床,沒怒發沖冠,也會哭鬧不休,而她卻好像沒看到。聶華尉心直往下沉,他安排這一幕,無非是想看她會不會吃醋生妒,至少當他是她相公,然而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就算是跟一百個女人在床上,她也不會打破醋缸吧。
"將軍,日後你同女人尋歡,請別在我床上。"她心里微微一陣酸痛。在她床上跟女人那個,這叫她情何以堪——
"明天韓秀先帶你們回遼東,我要去蘇州一趟。"
"蘇州!"她心中一顫,忙問,"將軍去蘇州辦何事?"
"我要去接個女人,她是暖翠樓的名妓,賀小宛。"他特別強調,"她雖出自青樓,但蔥質玉心,跟我的時候,還是第一次,我听說她後來只賣藝,不賣身……"
原來他心系的人是賀小宛,而賀小宛一心等待的梳攏人就是她相公。
第6章(1)
距離京城千里遠的地方——遼東,聶將軍府。
這天,查嬙又不吃晚膳,珠兒百般勸她,最後也只是稍稍進食,便回寢房。她在床榻上躺下,室內幽暗,應當點上蠟燭,但她寧願在黑暗中躺著,讓周圍的黑暗把她完全遮掩起來。
七月的天氣,有點悶熱,陣陣聒噪的蟬叫聲傳進寢房里。
漸漸地,蟬叫聲小了,屋里變得更加幽靜,一抹淡淡的月光靜靜地灑落在湘竹窗簾上。立起身子,覺得室內空蕩蕩,心也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