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銅鏡里映出一張挺拔的美男子臉龐——聶華尉。
雖僅是驚鴻一瞥,但當時在她心里蕩起的漣漪,至今還不能平息。從見到他起,她心里就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希冀——要是她未謀面的相公就是聶華尉,于少堂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他一定能保護他的妻子——
飯可以多吃幾口,白日夢還是少做。像他那樣出色的武將,想把女兒嫁給他的權貴富豪們肯定浩如繁星,說不定他也像她一樣,早有了婚配……
越想越感到煩悶,查嬙開門散心去。
這時已是深夜時分。庭中月光如水,穿過將禿的老樹,灑落一牆清影,也曳出一條長長的人影——听見身後有聲音,猛地回頭一看,瞬時把查嬙驚得後退一步,手中的藍寶石簪子應聲掉地!
聶華尉!
半夜三更,一個被頭散發、全身縞素的女子翩然出現。聶華尉懷疑,這立在眼前的敢情是聊齋里的女鬼?
一陣秋風吹起,查嬙的長發似雲霧般,從臉龐上飄散開來。
還是個艷鬼!聶華育走近查嬙,他倒要學起張天師抓鬼!
查嬙一邊後退,一邊怯怯地說,"公子,請不要再靠近了。"
"你是人?是鬼?"
"啊?"查嬙抿嘴輕笑,"對不起,嚇到你了,我是人。"
"嚇到是沒有,不過,敢問姑娘府上何處?"
"我是蘇州的……"
查嬙正要報上名時,忽听到珠兒氣急敗壞的聲音,"小姐,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要是遇上壞人……"
"我不是壞人,在下姓聶名華尉,現鎮守遼東,奉旨進京。"
"知道了,聶將軍。"珠兒施一禮後便拉著查嬙轉身離去。
"姑娘……"聶華尉走了兩步後又停下。這樣追著人家實在有失禮儀,人家會以為他有何意圖。
就在她們剛要進房時,查嬙禁不住回頭一望,未料一雙明眸正好與聶華尉那熾熱的眼光踫在一起!霎時一陣雷電閃光在兩人之間迸射,自覺一陣羞急,趕忙轉頭,消失在門後。
淡淡的月光下,聶華尉還呆站在原地,心里後悔不已。剛才真該追問她是哪家的小姐……
一轉身,忽瞥見地上光芒一閃,于是彎腰拾起地上物一看,登時他那原本黯淡的眸中閃出了一絲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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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棒天早晨,查嬙和珠兒才剛易容換裝完畢,忽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查嬙心想,準是店小二送早膳來了。她拉開門閂,門外站的竟是聶華尉。
"請問,有位蘇州來的姑娘,可住在這里?"
昨天夜里,他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無法人眠,腦海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倩影,那美女的身姿、面容,仿若從隱約的燭影里,款款蓮步而來,裙帶雙曳,翩若驚鴻。
驚喜若狂的他,躍起來將她一把抱住。美女半推半就著,當兩人正要共赴巫山之際,一聲雞嗚,他睜眼一看,燭台只剩一縷冷煙,原來是天亮了,而這才看清自己緊抱著綿被不放。
盥漱後,尚未進食,便來到院中敲著美女的房門。
他必須知道她是哪家小姐,才好請媒婆前去提親。
"呃……那是舍妹,天色未亮時就啟程回蘇州了。"查嬙答道。
聶華尉臉上難掩失望,"這是她昨晚遺落的簪子,有勞公子交還給她。"
查嬙接過簪子,"謝謝,我正好要去後院尋找舍妹遺失的簪子呢。"
"公子貴姓?"
"我姓查,單名一個強,強壯的強。官人是聶華尉將軍吧?"
"正是。"美女是蘇州查家的小姐,聶華尉牢記在心。
"听舍妹說將軍此行是要去京城,我正好要上京城辦事,不知將軍可否讓我和家僮隨行?"
"我是要去京城沒錯,但途中我會先轉往姑母家省親幾天,再到京城,所以只能同行到西 川。"這位查公子是美女的兄長,同行正好可以得知美女的事。
"可以、可以。"查嬙微微欠身說,"聶將軍,我收拾一下行李,待會見。"
"我在店外等你們。"說完,聶華尉便轉身走去。
"小姐,我們真的要跟聶將軍走嗎?"珠兒問道。
"是啊,南林這條路上盜賊猖撅,我正擔心我們的安全呢!苞他走的話,安全無慮。"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她想跟聶華尉相處,就算只有一天也好。
"可是,聶將軍帶著大隊人馬,又全是男人,屆時會有很多不便之處……比如住路上突然想解手……"
"上路前你就少點喝水嘛。"
"如果突然肚子痛,急著想"大解"呢?"
"你的腸胃很好,向來很少肚子痛。"
"人是吃五谷雜糧的,哪有可能不……"
"那就躲到樹林里,我幫你把風。"
"小姐,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啦。"珠兒嘟嘟嚷嚷地說,"我們會被識破是女兒身的啦!"
"不會啦,多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就好了。"
"但是……"
"珠兒,你才十六歲,怎麼比老太婆還羅嗦。"查嬙雙手擦在腰上,"我是小姐,你是丫鬟,所以你得听我的。"
又來了,每次和小姐意見相左的時候,小姐就搬出主子的身分來壓她。
"是,小姐。"珠兒垂下雙肩,不再與她爭辯。
"走吧,別讓人家久等了。"她將寶劍和包袱遞給珠兒。
走出客棧,她們看見聶華尉騎著一匹白色駿馬,右手勒韁,左手持鞭。
天哪!他的馬上英姿真是帥呆了!查嬙對聶華尉的仰慕之情更添一分。
這時,小廝牽馬過來,她仰頭對他說,"聶將軍,我和我的書僮都不會騎馬。"
"那你坐我後面,我們共騎一匹馬好了。"
什麼!他們共騎————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將軍,我同你騎,馬會跑不快,我看還是替我叫頂轎子比較好。"
聶華尉的視線先是落在查嬙的臉上,然後從查嬙胸前一閃而過。
他干嘛這樣看她!查嬙下意識地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前,眼下平平,應該沒有露出破綻才是,這才放心地抬起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聶華尉。
"你這麼瘦弱,就像一位小泵娘,還不致于能使我的馬慢下來,何況轎夫的腳程再快也趕不上馬快。"聶華尉伸出手,"上馬吧。"
查嬙只好上馬,然後覺察到所有的侍從武士都望著自己。
"你的隨從怎麼都盯著我瞧,我臉上有飯粒?"
"他們看你是因為你的坐姿,沒有男人騎馬是側坐的。"他還有下一句沒說——只有女人才會。聶華尉心想,他這未來的舅書真像個娘娘腔。
"呃……我覺得這樣坐比較……舒服。"她之所以側坐,而不正坐,是因為擔心正坐,路上若有一個顛簸,她的前胸將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的後背,那麼,她的女兒身不就穿梆了。
"隨便你,只要不會掉下馬就好了。"聶華尉轉向身旁的隨侍道,"韓秀,你載那位小書僮。"然後他雙腳一蹬,那匹馬便邁開四蹄,如離弦之箭般絕塵而去,身後的查嬙一聲驚呼,不禁緊緊圍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好粗壯啊!查嬙臉上發燒、發燙,心里直跳。
"公子看來文采風流,查家必是書香門第?"聶華爵試探地問。
"我爹曾是狀元,我和舍妹自小飽讀群經,知書達禮,不過論才智,舍妹在我之上,論面容,你看過了,她可是享有蘇州第一美女之稱,更難得的是她心地仁慈,有俠義之風,常救助孤女、香樓女子和窮苦人家,家鄉的人稱她為活菩薩。"查嬙偷偷吐了吐舌頭。真不好意思,這樣贊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