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女臉色慘白,猛的跪伏在地,嗚咽道︰「奴婢該死,請陛下饒命……」
夜應天微笑,「既然該死,那又何需饒命。」一邊說,一邊緩緩抬起了右掌。
丙然,他將滿腔不甘與怨氣,全都發泄在兩名可憐的侍女身上。
若能換得無痕動容開口最好,若不能,最多不過是死掉兩個廢物,正好讓他順順氣。
夜應天的手掌修長蒼白,在燭光下如一塊上好玉石,可是這玉石一落,便會奪去兩條如花性命。
無痕不看那欲奪人命的大掌,只看著那兩名侍女開口,「她們是你的人,你愛殺便殺。」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回蕩在高大的廳堂里,如同仙樂。
最起碼,對那兩個侍女來說是仙樂。
因為,只要無痕開了口、說了話,那她們的兩條小命便可以保住了,就算她話里沒有半點求情的意思,也一樣。
丙然,夜應天听到她開口,馬上就放下了手掌。
眼里的暗怒慢慢褪去,換上滿意。
他終于找到了讓無痕動情的法子,那就是人命!
想不到這個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孩子居然有副熱心腸,一點也不像他,反而像她娘親。
夜應天嘴角勾起,眼角細微的皺紋動了動,揚出一個近于和藹的微笑,對著她道︰「好孩子。」
不管像誰,只要肯說話、肯如他的意,都是好孩子。
無痕默不作聲,轉頭就走。
她知道那句話已經給了夜應天極大的希望,恐怕以後想要離開暗夜宮、想要再見商洛,會更加困難。
可是她沒有法子,眼睜睜看著兩條人命因她而死,她會難受。
照這樣下去,以後讓她難受、讓她為難的事還會更多。
行走在夜色里,無痕在心底無聲呼喊︰商洛,你怎麼還不來?為什麼還不來帶我走?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就像你也一定知道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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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洛沒有讓她等待太久,第二天深夜,就出現在暗夜宮中。
只不過,他出現時的情形隆重了點、盛大了點。
當時無痕還沒睡下,在听見遠遠近近的喧嘩後,直覺的爬起身便沖了過去,不僅睡袍忘了換,鞋子也忘了穿。
扁溜溜的兩只小腳丫在草地上一路飛奔,像只拚命跳躍的小白兔,踩到碎礫石子也不覺得痛。
因為她知道,能讓暗夜宮如此沸騰的人只有一個——
除了商洛,還有誰敢在暗夜宮里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又有誰敢半夜間宮?
丙然,在那一大團混亂中,果然是商家獨有的、會散發出強烈熱力的烈火掌勁氣。
因為無痕曾經領教過,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住手!不許傷他!」她一邊跑一邊大叫,直直沖進了十多個正在揮刀舞劍的人群中。
听到她的聲音,再看清來人的面容,十多個暗夜族人連忙住手退到一邊,唯恐手里刀劍不長眼,誤傷了她。
「無……無痕!」商洛氣喘吁吁的站在包圍圈里,手里抓著一把又厚又重的大刀,盯住她咧嘴猛笑。
無痕!他終于看到他的親親小無痕了!
嗚嗚……不枉他披荊斬棘、一路殺敵啊!
無痕奔到他面前,先上下左右打量一圈,才道︰「你沒事?」
除了肩上中一劍、腿上中一刀,還有臉上有個掌印外,一點事都沒有。
對于硬闖暗夜宮的人來說,負這點小傷實在可以忽略不計。
商洛驕傲的笑了笑,不過還沒笑完,他又擰起眉,一把拉下披肩往無痕身上套去,一邊套一邊罵,「你干麼穿這麼少啊?!」
會被別人看光的!
無痕微笑,任他把又是汗水又是血水的破披肩,套在自己雪白的睡袍外頭。
嗯,有點酸、有點腥,不過只要是商洛的味道,都沒關系。
看著兩人的舉動,眾暗夜族人全都怔住。
他們知道這位小鮑主已經很多天了,所有人都說她是個不會笑也不會說話的冰雕女圭女圭,可是現在,冰雕女圭女圭居然在一個陌生的少年面前有說有笑?
如果讓暗夜王看到,想必會很高興的吧!
很可惜,他們錯了。
夜應天已經走了過來,也看到了無痕臉上的笑意,但是他的心里只有惱怒,沒有半絲高興。
為什麼無痕笑的樣子那麼像她?為什麼無痕笑的對象不是他,而是那個該死的臭小子?
天曉得看到她笑得那麼溫柔、那麼美麗,他居然開始嫉妒滿身傷痕、狠狽不堪的商洛!
「把手拿開。」瞧一眼商洛放在無痕肩頭遲遲不肯離開的手掌,夜應天淡然開口。
他非常後悔、極度後悔,那天為何不一掌打死這小子!
「暗夜王,好久不見啊!」商洛轉過頭,看著他客氣的笑笑,然後听話的將手放下,不過馬上又握住了無痕的手,並且拉著她一起走到他面前,堅定的道︰「我來,是要帶走無痕。」
夜應天聞言只覺得好笑,看看周圍越來越多的暗夜族人,再看看滿身是傷的商洛,挑起居問︰「你憑什麼?」
憑什麼,又是一句憑什麼,和淙歡樂那天問的一模一樣。
商洛握緊了佳人的手,回答,「憑我能讓無痕笑、憑我能讓無痕快樂!」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暗夜族人,憑他一個人當然打不過,但是他可以用別的法子,比如說擺事實、講道理。
當然,講不講在他,听不听在夜應天。
而夜應天顯然听不進去,「那又怎樣?」
只是能讓無痕笑一笑、開一開口,就來跟他談條件?未免也太簡單了吧!
商洛自信滿滿的道︰「不如我與你打個賭,怎麼樣?如果我贏,就讓無痕跟我走。」
夜應天自然不和他當真,只是勾了勾嘴角,雙目向天上星月看去,那模樣擺明了不把他當作一回事。
商洛卻仍笑著繼續說︰「好,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我跟你賭的是,無痕到暗夜宮的這幾日,沒有笑過一次,也沒主動對你說過一句話!」
他說的一點也沒錯,無痕唯一說的那句話並不是對夜應天說,而是為那兩個侍女才說的。
當然,商洛並不以為賭贏了,夜應天就會放他們走,他只不過在盡量刺激夜應天而已,唯有讓夜應天失去冷靜,他才可能有機會。
夜應天聞言心底大怒,表面上卻仍是陰冷一片,不屑的說︰「無痕是我暗夜宮的人,你以為只憑你兩句話就可以帶走她嗎?」
商洛馬上搖頭反駁,「無痕是人,她不屬于任何地方,她只屬于她自己。要不要跟我走,得由她自己決定。」
要不是堅持這一點,他早已得到了她。
他喜歡無痕,所以一定會尊重無痕。
然而,對于夜應天這種人來說,控制顯然比尊重簡單得多。
他陰柔而笑,「她不必有任何決定,我的決定必定對她最好。」
商洛搖了搖頭,「如果你寧願無痕一輩子都這樣冰冷沉默,如果你寧願無痕一輩都住在這暗夜宮里孤獨終老,如果你寧願看不到她幸福快樂、生兒育女,那你的決定當然對。」
無痕自小在瘦竹門長大,成天與眾冷酷殺手為伍,人世間的親情、友情、愛情一樣都不曉得,他花去無數心力才讓她懂得一些溫情,如果讓夜應天這樣困住的話,無痕必定是沉默一生。
夜應天心底稍微起了一點漣漪,因為他知道,商洛說的這些很可能會成為事實。
以他的性情與耐心,是不可能改變無痕的。
包何況,他原本也是一樣冷淡靜默的人,改變他的,是那個溫和善良的女子。
而現在,商洛想要成為與那個女子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