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能性,讓她開始驚慌。
「你剛才說的每一個字,不是我太過渴望你還平安活著,而產生的幻听?」
如果是夢,她情願不要。
這麼美的夢,如果最後還是要收回,她不要……
楊士偉沒有回答她。
應該說,他沒空回答她,而她,無法再多問——
他的唇,堵住了她的。
熱燙的吻,不是冰冷的假象,而是那麼真實的溫度。
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吮在唇上的力道……都是單憑她的想象,也無法勾勒出來的東西。
他是真實的。
她模得著、抱得到,吻進嘴里,甜美無比。
她加深了吻,用溫暖的女敕唇吮含著他,急切地、激動地,眷戀不已,不再顧及矜持。
現在,她只想感受他。
唇纏綿糾葛,嘗到的不單是彼此的氣息,還有咸中帶甜的淚,源自她的眼眶,終結于他的嘴中,一滴、一滴、一滴,舌忝得干干淨淨。
他由她唇上稍稍退離,沿著頰上的淚痕,一路吻上眼角,吮干了淚,兩人的唇瓣又重新纏上,在深吻之前,他喟嘆道︰「不要再哭了,已經沒有哭泣的必要,蜜蜜。」
「我是太開心了……」田蜜薇追逐著他的唇,不滿意與他那一公分不到的距離。
「我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我要留在這里,留在你身邊。」
「嗯……」她輕吟,是回答,也是嬌嬌的喘息。
可是下一秒,才說著不會離開她的他,馬上食言了——
打破甜纏氣氛的勸告,來自于田應亞,而他那句話,讓兩人火速彈開——
「呃,我勸你最好快點離開她。羊叔叔,我爸他……一臉想痛宰你的狠樣。」
田應亞身後,站著火到整張臉發黑的爸爸。
那把火,媲美火葬場燒大體的強度,用眼神將楊士偉二度燒成灰燼……
第11章(1)
一個月後,楊士偉正式復職上工。
踏進辦公大樓,就在入口處,引發巨大騷動。
已經火化的人,告別式當天,全公司員工到場致意,無一缺席,親自上香祭拜。
而此刻,他一派優雅,西裝筆挺,臉上掛著慣有的微笑,皮鞋踩在明亮地磚上,一步一步,穩健如昔。
一樓招待處的總機小姐,花容失色,驚聲尖叫,縮到桌下去,整張桌子劇烈抖動,底下不停傳出「阿彌陀佛」的顫念。
緊接著,他走過之處,人潮自動往左右跳開,盆栽後、垃圾桶旁、建築模型邊,都有人躲著。
直到一名較勇敢的男職員——被身後的女同事一腳踹出去——站定在楊士偉面前,故作鎮定,但聲音很抖的問︰「楊、楊先生?你……你是楊先生?」
「嗨,克彥老弟,我是楊士偉呀,認不出我了?」楊士偉花一個月惡補,硬背起全公司的人名和長相。
十六年的斷層,畢竟與他存在的世界有所差異,他得花時間適應。
同事生熟面孔各佔一半,有與他同樣苦命,為公司服務幾十年的老同事,也有不少年輕新血。
勇敢的男職員是新同事,十六年前的他並不認識,不過,昨天恰巧背到了這一位,辨識上沒有難度。
「可、可是,楊先生你明明……」
「哦,火化了嘛。哈哈哈,認錯人了啦,那具浮尸不是我。」楊士偉故意朗聲說,要讓大廳所有豎起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他淡淡瞄到柱子旁躲著公司出名的「廣播電台」——這麼多年過去,還在公司效命的總務主任,進入她耳里的話,不用十分鐘,全公司內外都能傳遍,這也是他急迫需要的。
「不是你?」男職員瞪圓眼。
「對呀,浮尸的臉都腫了、爛了,五官根本看不出來是誰,胡里胡涂錯當成我。」這說詞他老早就想好了。
躲藏的同事們,像地洞里的狐,一只只探出頭,仔仔細細打量他。
明亮燈光下,他腳底下的影子,一點都不難找到。
「原來不是你!這也太烏龍了!害我們大家都哭了!」男職員咧嘴大笑,一掌接一掌猛拍他的肩,開心到忘了職位高低。
「所以楊先生真的沒有死?!」
女同事終于敢靠過來,將他圍住,你一言我一語。
「太好了,楊先生人這麼好,老天才不會沒長眼,讓你英年早逝……」
「我听見楊先生死掉,真的好難過,哭了好幾天耶……」
「秘書室里少了你,氣氛都不一樣了,死氣沉沉的……」
「楊先生,你既然沒事,怎麼不早一點回來呀?嚇了我們那麼久……」
楊士偉回以笑容,「我下午請大家喝咖啡,替大家壓壓驚。」
「燒錯的無名尸怎麼辦?」有人問。
「繼續擺在靈骨塔呀。」楊士偉理所當然回答。
靈骨塔里的那一壇,也是「楊士偉」,當然不能棄之不顧,放進塔位里,好好……呃,收藏。
而他,代替「楊士偉」,撤銷了死亡證明,留在這個年代,死而復生。
「咦,楊先生,你好像……看起來年輕好多耶。」眼尖的女同事,越看越覺得眼前這男人,有許多地方和先前差異頗大。
「你嘴真甜。」楊士偉打起哈哈,想藉此轉開話題,沒想到更多女同事加入附和。
「對耶,楊先生,你變帥、變年輕了。」
女人的觀察力,不容小覷。
虧他刻意挑染幾根白發,剪了四十幾歲「楊士偉」的發型……
「事實上,我去了一趟韓國。」這當然也是胡說八道的。
不過,搬出整型專業大國,大家馬上能理解,他是如何變年輕。
「楊先生,你去哪家醫院?費用多少?介紹一下,我也想去‘修修臉’……哇,你效果太好了,回春到二十歲耶!」
提到整型,女同事全來勁了,巴不得馬上組「醫美團」、訂機票,殺到韓國去。
本還嘰嘰喳喳的大廳,下一分鐘又變得鴉雀無聲。
一安靜下來,皮鞋跟落地的聲音,襯托得更響亮。
職員們皆練就過人好耳力,能分辨來者的腳步聲——這種技能,關系到何時能偷懶,何時該裝認真。
這次,遠遠走來的聲音,犀利、獨斷,沒有多余累贅,踩出高高在上的氣勢。
全公司只有那一位能做得到——
總裁大人。
「總裁」擁有的特殊技能,無論多熱絡的氣氛,只要他一出現,馬上降至冰點,一如現在。
職員開始做鳥獸散,誰都不想在老板面前,留下嚼舌根的壞印象。
楊士偉很識相,老板瞄也不瞄他,他還是乖乖跟上,踏進總裁專用電梯。
門一關,老板冷言月兌口︰「還敢在那邊瞎扯,不怕露餡嗎?」
「任何突發狀況,我努力惡補過,什麼話不該說,我會注意。」
不只「突發狀況」,這個月里,他連近期公司重要案子也仔細讀過,了解過程及後續,避免鬧出笑話。
「把嘴閉牢一點,少說少錯。」老板開金口,給予告誡。
電梯抵達,兩人先後跨出,到了最高樓層,重演一樓大廳的狀況,死而復活的「楊士偉」,嚇抖一干女秘書。
楊士偉搬出老套說詞,不厭其煩重復了一遍。
也同樣地接受女秘書們的欣喜祝賀,外帶一個熱情擁抱——他確實人緣超好,沒死的消息,在眾人的臉上,都看到了「幸好不是你」的開懷。
處理完女秘書們,他敲敲總裁辦公室的門,得到了「進來」的回應。
「看來,你適應得很好嘛。」
他進入辦公室,關上門後,老板頭也不抬,淡淡說。
「既然打算在‘這里’待下來,當然要付出努力,平白加上十六歲,也在所不惜。」他現在是二十九的身體,四十五歲的身分。
「真的不打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