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現在大熱天沒胃口,她原就不喜歡油油膩膩的麻油雞,卻因婆婆盛情總不好直言推拒。
「媽不用忙了,我晚上就要回去,明天還有事,今天不留下來住了。」她委婉說道,事前已告知今天會當天往返台北。
「吃完晚餐再走有什麼差。」任母仍想留人。
「這種天吃什麼麻油雞?」任父提醒。「要補也得等秋天。」
「爸說得對。」顧千薇忙笑著附和。
稍後她與公婆和兒子一起吃午餐,即使沒胃口,但面對長輩殷勤布菜,她只能堆起笑意,勉強吃。
彼千薇在晚上八點返回台北住處。
原本婆婆留她吃完晚餐再回去,一方面沒什麼胃口,一方面身體仍有些不適,怕吃了晚餐又會被盛情的公婆拖延時間,仍決定在他們用餐前就離開。
離開前,兒子照例跟她摟抱親吻道再見,明明下禮拜又能來看兒子,她竟莫名心生一股不舍,差點想開口將兒子一道接回家住。
此刻,她再度跪坐在馬桶前,吐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身體痛苦之際,她特別想念兒子,真希望今晚已將他接回家。但她又不想這種狼狽虛弱的模樣再被兒子瞧見。
稍後,她吃顆止痛藥及胃藥,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撫著隱隱抽疼的月復部,並沒有立即就醫掛急診的打算。
她想著,是不是吃壞肚子或是中暑?抑或近來工作有些忙,身體疲累才會犯上暈車癥狀?
靜謐的夜晚,她一個人獨自待在這屋子,因身體不適躺在床上,身邊沒有丈夫、兒子,她突地被一股孤寂包圍。
那感受教她不由得憶起前生的情景。
里甩頭,抹去那早離她遠遠的上輩子的事,她已許久不曾再想起前生的點點滴滴。
閉上眼久久,她終于不知不覺睡著了。
電話響起,她沒听到;手機響起,她也沒醒來。
另一頭,出差在外的任墨遠,每隔幾日便會撥電話回家。
但今天因家里電話和妻子手機都沒接,他于是改撥打到台南老家。
「爸爸,我是浩為。」那端,電話是被兒子給接起。
「浩為乖不乖,媽味也在那里嗎?」
「媽味今天有過來,晚上就回台北了。」
「你在爺爺女乃女乃家有沒有記得寫暑假作業?」因妻子說過這次會讓兒子在台南老家住上一個月,怕兒子一貪玩忘了該做的功課,于是叮嚀道。
「有啊!我有給媽咪檢查了。」任浩為說得有些得意。忽想到媽媽今天的狀況,不免有些擔心。
「爸爸,媽咪今天在廁所吐……」媽媽只交代他不能告訴爺爺女乃女乃,沒說不能告訴爸爸,而且他第一次看到媽媽吐,盡避媽媽說沒事,他仍感覺很嚴重。
「媽味在吐?」一听妻子身體不適,人在遠方的任墨遠頓時擔憂起來。
而听兒子告知妻子說是暈車緣故,他更覺不對勁。妻子會開車且不曾听過她暈車,何況她是搭高鐵又轉搭短程計程車,沒道理會暈車。
苞兒子簡單詢問後,他讓兒子把電話轉給母親,向母親噓寒問暖幾句,並要母親隔天打通電話給妻子,問問她身體狀況,提醒她該就醫。
斷線後,他仍覺不放心。他不在身邊,妻子也許會逞強,在兒子和他父母面前只會強裝沒事,就算身體真有不適,也未必會立即就醫。
他思忖著,明天還是撥空再打通電話給妻子,親自問清她的狀況。
翌日早上,顧千薇醒來不久便又不適嘔吐,因沒進食只能吐些胃液。
她看著洗臉台鏡面映照出臉色蒼白、唇瓣泛白的自己,腦中浮現一張相似臉容。
難道……她倏地一驚,馬上搖搖頭,甩掉那抹不安臆度。
她應該只是一時腸胃不適,跟那前生的可怕絕癥無關。
盡避這一個月來,她食量不斷減少,但她一直認為是天氣熱的緣故,體重會減輕也是因吃的少所加上先前才忙完一件廣告案,不久便又接了新案子,身體會出現一些疲倦癥狀也是正常。
她再度服用一顆胃藥及頭痛的止痛藥。今天上午十點她跟配合的廣告工作室要談一些廣告執行細節,除非身體仍很不舒服,她不想輕易取消,而明天也許要去趟醫院看診為妥。
看看時間還很早,她于是再躺回床上休息一兩個小時。
稍晚,她覺得身體不適狀況已舒緩許多,于是下床進浴室盥洗,化妝、換上外出服後,前往廣告工作室。
堡作室內,顧千薇滔滔陳述她擬定的廣告文稿內容,並與幾名工作伙伴討論細節,分配將委由對方負責執行的部分。
突然,她原本清晰的腦袋開始有些渙散,甚至看著文稿的視線漸漸模糊,覺得頭暈目眩,手腳發她听不清對面開口喃喃談話的幾個人的聲音,起身想倒杯溫開水,忽地腳步踉蹌,身子無力地向前撲倒……
緩緩睜開沉重眼皮,看見久違的光亮,令顧千薇又眯起眼。
半晌,她再度張眼,望著白淨的天花板發怔。
這是哪里?好像是醫院……略側首,她看見懸吊著的點滴架。
她意識頓時亂,一堆記憶穿插,她揪緊眉心,不由得害怕醒來的這個時間點是前生的接軌。
直到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將意識渙散、記憶紊亂的她拉回。
她尋聲望去,看見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臉容。
「墨遠……」她張嘴,輕聲低喚。眼前的他是四十歲的成熟樣貌,那表示她還存在重生的世界,也尚未離開人世。
「你啊!我真的很想罵人。」見妻子總算醒來,任墨遠一方面放心,另一方面卻很想對不懂照顧自己的她發火。她真的把他嚇死了。
「對不起……」她開口道歉,心口一揪,見到他時感動莫名。
「算了。」一見她眼泛淚光,他馬上投降,火氣全散了。「你身體虛弱,等你出院,我再好好數落你。」
懊慶幸他人是在泰國,而非歐洲,才能在幾小時內匆匆趕回來。
上午,他在開會之際仍惦念她身體,于是先打通電話給她,沒料到她的手機竟是他人接听,且被告知她因昏倒剛被送上救護車的意外。
他隨即打通電話給人在台南的父母,要他們帶著兒子盡快趕往台北的醫院了解情況,之後他丟下工作,匆匆奔赴機場等候回台的班機。
這一路上他心驚膽跳,忐忑不安,尤其人在飛機上,完全無法聯絡,三個小時的航程宛如三天三夜般煎熬。
直到抵達醫院看見妻子,了解狀況後,他只能以又驚又喜解釋他的心情。
「墨遠,我是不是……得了絕癥?」一見丈夫眉頭緊攏,又听他提及她身體虛弱,她不由得與沉睡時的夢境做聯想,問得驚慌。
懊不會她最終仍逃不過宿命,還是被病魔纏上了?
即使命運如此,她也不會心生怨懟,重生後這十二年,她過得非常幸福,她所選擇的人生毫無遺憾,也不會後悔。
只不過,她舍不得離開心愛的他和兒子……
這一想,她心口抽緊,眼眶再度蓄滿水霧。
「什麼絕癥?胡說八道。」任墨遠蹙眉輕斥。
他將椅子拉近,坐在病床邊,忍不住對她叨念起來,「你都當母親這麼多年了,怎麼會這麼大意?自己懷孕沒自覺,還吐到沒進食,引發低血糖昏倒,要不是旁邊剛好有人能替你叫救護車,那後果不堪設想。」
聞言,她瞠大眼,無比驚愕。「我懷孕了?!」
「我真的懷孕了?」她喃喃又問,一時難以置信,一顆心激動狂跳起來。
因曾努力幾年都沒能再懷孕,加上她第一胎也沒什麼孕吐癥狀,她完全沒想到那個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