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會到一夜之間成了好手,這都是身後之人的功勞吧!
「樓玉京,你怎麼樣了……」
他沒有回答她。
這一路之上都沒有人開口說話,她也不知他的情況如何,擔心得要命。
「樓玉京?」
撲通——
樓玉京不受控制地倒下馬背,由于他先前的雙手攏在她的腰上,連同唐卿卿一起墜落地面。
馬嘶連連,揚起的蹄子險些踩到樓玉京。
幸好唐卿卿抱住他翻滾到草堆里,才算躲過一劫,但是探了探他的鼻息,濃重又急促,胸腔起伏劇烈。
「喂,你醒醒啊,別嚇我!「
樓玉京緊咬牙關,咯吱咯吱作響,血絲順著牙縫往外溢。
「天啊……」唐卿卿撫著他發燙的額,掩不住汩汩的血,「你怎能會拿到鳩魔劍啊?你不知這劍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昏迷中的樓玉京微有了一絲清醒,努力睜開眼睫,映入眼簾的是她泫然欲泣的小臉。
記憶中明眸善睞的唐卿卿笑語如珠,嬌俏活潑,如今的她,一點也不像她。
「卿……卿……」一說話,嘴角又開始流血。
「是我,我在這里!」她托住他的後頸,「你有沒有好一點?」
「听我說……」樓玉京張了張干涸的唇,「卿卿,掌門已不再是原來的他,鳩魔劍不……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唐卿卿忍著淚道︰「你放心,我听師父說過,鳩魔劍靈性很強,認主的,你拿了它,除非你不在,它不會再听別人的……」
「我……不能用它。」樓玉京咬住牙,「師祖面前我發誓過……決不用邪魔之劍傷及無辜,我、我怕很快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會,不會有事!」她一個勁兒搖頭,「你那麼厲害,一定難不住你!」
「我知道我的情況……」他閉了閉眼,「一會兒,我、我會用全部功力牽制住鳩魔劍,你趁機……拿土掩埋我,從此,鳩魔劍就會隨我一起消失。」咳了咳,「這是唯一的辦法,你,一定要答應我!」
「不要!」唐卿卿猛地一松手,「我、我不要殺你!」
他自行了斷會使鳩魔劍控制下一個握劍的人,只有先鉗制住劍,利用掩埋的土不會使人立即喪命這一點,徹底斷去禍根。
他很清楚一點——
她絕不會讓別人踫到他的尸體,那就不怕消息泄露,鳩魔劍也不再見天日。
「你必須做到!」他極力地吼。
「我、我做不到!」她戰栗地望著他,「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要讓我來下這個手?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你,為什麼要逼我?」
「你……是個好姑娘。」不行,他就要壓制不住體內躁動的靈魂。
「不!我不是好姑娘!我只是一個自私乖張的魔宮妖女!」唐卿卿大吼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啊!」
樓玉京冷然地望著她,「原來,你的喜歡不過如此……」
「樓玉京,我求你……」她緊緊抱住他,「不要離開我,不就是一把劍嘛,會有辦法解決的!」
權衡之下,樓玉京吐出最冰冷的字眼︰「真後悔與你相識。」
後悔?
他恨不得與她從未見過一面嗎?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呵……呵……」不知如何是好的她,殺他,做不到;不殺他,他又恨她入骨。
或者……一時想不開,她握住他的手腕往自己的脖上一抹,就想得干干淨淨。
幸好樓玉京提前一步洞察到唐卿卿的意向,抽手得稍微慢了些,佳人雪白的頸項還是留下條猙獰的血痕——畢竟他的承受超過了最大極限,若非刺入心扉的沖擊令他掌握了一瞬的主控,被鳩魔劍控制的肢體定是分身乏術。
「卿——」
受傷的是她,滿地翻滾的卻是他,那翩若雲端客的劍者被折磨得神形俱滅,苦不堪言。
彼不得脖子上的血,唐卿卿拿起掉落到草垛里的笛子,一邊流淚一邊吹,努力回想師父對她說過的話。
「這曲《柳鶯飛》有療傷凝神之效,好好學。」
「師父,我什麼時候能吹得像你一樣好?」
「你還小,經歷過一些事之後就會了……」
「什麼事?」
「這嘛,到時你自然會明白。」
師父……你說的就是我此時此刻的心情嗎?
唐卿卿的淚珠一顆一顆順著面頰滑落到笛子上,冰冰的,涼涼的,不及心頭的酸澀冷寒,她到了不敢去看身旁的樓玉京是何模樣的地步。
她怕,心會碎。
僵直地跪坐在原地,紋絲不動地吹了好久的笛子,從深沉夜色到東方破白。
那一夜,好難熬。
身畔也許久沒有他翻來覆去的暴躁動靜,唐卿卿顫巍巍扭頭,把手放到樓玉京的鼻前,小心翼翼地探視。
不似昔日的穩定,但,是緩緩的呼吸。
他,還在,沒有走遠。
唐卿卿放下竹笛,重回到樓玉京的跟前,再一次摟住他,將頭靠在他的頸邊,一下又一下地蹭了蹭,面頰上還有余留的濕意,沾染到了他的鬢角。
忽然,他的手動了一下。
「樓玉京!」唐卿卿驚喜地喊,「你、你醒醒啊!」
樓玉京的額沒有昨夜滾燙嚇人,嘴巴也不再冒血,該是好的跡象吧。
「卿……卿卿……」閉著眼的他低嘎地說。
「我在。」握著他虛弱無力的手,唐卿卿有種失而復得的動容,「沒事的,熬過去這一夜,我讓師父給你療傷,他一定可以治好你。」
從小到大,在唐卿卿的心里,沒什麼可以難倒師父!
天光一放亮,不管是九霄派還是其他門派,一定會在江湖上散播謠言,全力找尋他倆和鳩魔劍的下落,成為眾矢之的,朝不保夕還談什麼其他,沒有一件事比樓玉京好好活下去更重要,那麼,也沒有一個所在比陸離島更安全。
等他好了,要怎麼怨她怪她,都隨他。
唐卿卿打定主意,放出聯絡金不換的信號。
第8章(1)
金不換第一百次嘆氣。
眼看馬上就要到陸離島光怪山,馬車里,照顧樓玉京多時的唐卿卿終于肯掀開簾子露出半個腦瓜,「不換叔叔,你怎麼啦?」
「你最好還是不要回去。」金不換喝了口酒,一邊駕車一邊道。
「不換叔叔!」唐卿卿握住沾水的帕子,「除了師父,我想不到誰可以救樓玉京,難道要我看他死嗎?」
「你真把他看得那麼重要?」金不換皺眉道,「丫頭,醫治好他,你們倆就是橋歸橋路歸路。」
樓玉京對紫陽真人信守承諾,決計不會加入他們魔宮。
「我不在乎。」她淡淡地笑了笑,「哪怕他醒來之後要殺我,我也要救他。」
「你——」
「不換叔叔,我明白你疼我。」她盈盈一笑,「但這一次,師父應該高興我們帶回去了鳩魔劍啊,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結果?」
「鳩魔劍認主,你覺得你師父會救樓玉京嗎?」金不換哼了哼,楠樨不殺了這小子才叫怪。
「我會求師父的。」她相信憑他們師徒多年的感情,師父不會為難她。
「我該說你對你師父太有信心,還是說你對他太不了解?」
事實上,走到如今這一步,除了冒險也沒別的法子能兩全其美。
唉……亂七八糟。
馬車到陸離島的堤畔,他們下馬換船,經過九曲十八彎停靠在光怪山下,沿著一條隱蔽的小道,避開繁瑣的機關埋伏,回到唐卿卿自由居住的屋舍。籬笆院子里站了好幾個人,有些是偶爾來山上向師父匯報魔宮在各地近況的舵主,也有幾個是唐卿卿不大熟悉的人。
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金不換所背的樓玉京身上——那身明晃晃的九霄派道袍及手里握住不放的鳩魔劍引起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