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然不語,忽然有些自卑起來。
她原本就是那樣尊貴、高雅的千金小姐,就算跟著他行走江湖、遇險犯難,也不曾有過改變。
可是自己呢?除了一身武功,除了瘦竹門首徒的身分,他還有什麼?對著嬌美絕倫的納蘭憐黛,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失去自信心。
天上白雲和地面黃泥,要怎樣才能相依?
寧靜間,樓下忽地傳來一陣雜亂喝斥聲,打破那絲絲隱約的曖昧。
「滾開!我家少主要上雅座听曲,你們哪個敢攔!」很無禮,也很囂張的喝罵聲,出自那凶惡家僕的口中。
幾下重物墜地夾雜痛呼聲後,一個年輕男子走了上來。
「好曲,真是好曲啊!不知樓上哪位美人,能唱得這般清雅佳句呢?」人未上樓,隱含三分調戲的話語已飄了進來,顯然是那種听到女子彈唱,便來尋歡獵艷的輕薄男子。
來人一身輕柔的雪白色長袍,面容俊美卻帶著三分邪氣,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漠樣。
「小色魔!」待憐黛看清男子面容,忍不住一聲低呼,指尖輕顫觸到琴弦,泄出一串流音。
走上樓來的正是色魔教少主,濯紫。
還是那麼囂張,仍是衣飾華貴,身後依然跟幾個不可一世的色魔教門人。
「妳︰︰「是妳!」好一會兒,濯紫才認出坐在古琴邊的居然是納蘭憐黛,原本瀟灑輕松的笑臉頭時一僵,惡狠狠的盯住她。
真是老天有眼,他找她那麼久都找不到,今天順道到綠波閣里逛逛,居然就逮到了這個令他大失顏面的臭丫頭!讓他好好想想,等一下該把她清蒸了呢,還是紅燒?
「濯公子,別來無恙啊?」涂歡樂慢慢站起,走到憐黛身邊,笑嘻嘻的看著濯紫。
憐黛低頭一笑,知道他是怕濯紫對她不利,所以站到身邊來保護她。心底僅存的一絲懼意消散了去,她只覺溫暖而安全。
「臭小子,這一回你們還跑得了嗎?」濯紫狠狠瞪視他一眼,俊臉上涌起濃重邪意,盯向笑意盈盈的憐黛。
如他所料,這臭丫頭換了女裝果然是個絕色美人,在殺她之前,他可要想法子好好的折磨她一番!
涂歡樂皺了皺眉,踏上幾步擋在憐黛身前,冷冷的說︰「濯公子,瘦竹門在此,勸你還是收斂一下的好。」
「瘦竹門?」濯紫一怔,這才注意到雅座中另外還有幾個干瘦得驚人的黑衣少年,此刻正站起身目露凶光的盯著他。
瘦竹門下弟子,一向是武林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出手陰狠,絕不留情。
濯紫半點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小子居然會是瘦竹門的人。
只略微想想,他就馬上明白以暗殺維生的瘦竹門為什麼會光明正大出現在蘇州,他們的目的和色魔教一樣──想要前往天錯盟爭奪無煞令。
「真想不到,連一向縮頭縮尾的瘦竹門也開始打無煞令的主意了!」濯紫嘲諷道。
涂歡樂挑眉一笑,「既然大名鼎鼎的色魔教都對無煞令那麼看重,那我瘦竹門當然也要來共里盛舉了。」
「臭小子,你等著受死吧!」濯紫猛瞪雙眼,恨不得立刻沖上前除掉他,好減少一個對手,但又瞧不出他的武功深淺,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誰輸誰贏活現在還不知道呢!不過濯公子,這雅座確實已經讓我瘦竹門花銀子包下,所以請你還是改日再來吧!」涂歡樂見他膽怯,一邊輕笑,一邊右手輕輕揮出,非常有禮的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青色的衣袖蕩了蕩,看起來很輕松隨意,可是一股銳利的勁氣卻從他袖底筆直的向濯紫襲了過去。
濯紫面色一變,連忙也自袖中翻掌相對。
只听得「嗤」的一下輕響,濯紫雪白的衣袖上已多了一個小小圓洞,竟然是涂歡樂的指力穿過他掌上勁風,擊碎了那層柔軟衣料。
瘦竹門以竹為名,內功走的是陰狠尖刻一路,涂歡樂是瘦竹門下首徒,此刻一施袖中指勁,馬上便與濯紫分了高下。
臉色鐵青的濯紫怒瞪他一眼,一言不發的轉身朝樓下走去。
那些堵在樓梯口的教眾還沒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來不及躲避,竟被他氣惱之下一腳一個的全部踢下樓去,一時間慘叫聲不斷。
涂歡樂勝了一招,臉上卻沒有得意神色,反而轉身瞧著憐黛嘆了口氣。
他心知,與色魔教的這個梁子已經結定了。
色魔教的陰毒手段向來和瘦竹門不分軒輊,恐怕不用等到天錯盟,這一路上也有得較量了。
看著唉聲嘆氣的涂歡樂,一直安靜坐著的憐黛忽然輕輕一笑。
「妳笑什麼?」他有些奇怪的問道。難道惹上色魔教很開心嗎?
「我笑那個小色魔,每次踫到我們,他那上好的外衣裳都會破掉呢!」憐黛忍不住笑個不停,很開心的回想剛才濯紫臉色鐵青的模樣。
那個小色魔不單是惱怒武功比不上歡樂,更是在心疼自己的新衣裳吧?
她一看就認出來,濯紫身上那件雪白衣裳,分明是用千金難求的雪嬋絹制成的。被一指點穿個洞,他不心疼死才怪呢!
呵呵,活該!誰讓他每回都穿那麼精致的衣服出來?
涂歡樂不明白他穿的是什麼衣料,只是無力的翻翻白眼。
女人啊女人,本性真是千年不改!除了衣服好像就再也注意不到其他的了。
難道她沒有發覺他的武功很高強嗎?難道她就沒注意他剛才那一招有多威風嗎?真是郁悶啊!涂歡樂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去管姿勢優雅了,要打就痛痛快快的開打!
反正,她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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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女采蓮秋水畔,
窄袖輕羅,
暗霧雙金釧。
照影摘花花似面,
芳心只共絲爭亂,
一湖碧波、幾葉小舟、一片接天蓮葉……
正有少女的哼唱聲正從一艘小船上傳出,嗓音輕柔嬌媚,飄在水面上合著碧葉清蓮,令人煩愁盡消。
「喂,這里風景這麼美,你居然還要睡覺?」哼唱聲忽的停住,少女的語氣有些氣惱。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幾張破荷葉嗎?」咕噥一聲,仰面躺在小船里攤開四肢,用一張荷葉蓋住臉的少年繼續閉目養神。
吃飽了睡,是天下最舒服的享受,遠比看那些破荷葉強多了。
「涂歡樂!」少女頓時氣結,忍不住伸出小腳重重踩下。
「啊喲!妳干麼踢我啊?」他終于睜眼,掀開荷葉氣呼呼的瞪向她。
舟上的兩人正是涂歡樂和憐黛,離開蘇州一路游玩到這里,她便被這一湖荷葉勾住了腳步,于是硬拖著他來游湖,而那八位瘦竹門弟子則被他們丟在客棧。
因為憐黛非常不喜歡無痕瞪她的眼光,那總是讓她全身發寒。
「笨蛋!有這麼好的景致不欣賞,浪費啊!」坐在船頭,憐黛一邊隨手劃動木槳,一邊盡情的欣賞風景。
「哼,我看大熱天選擇曬太陽的才是笨蛋吧!」小小聲反駁,涂歡樂只覺得全身冒汗。
看著憐黛,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她臉上一滴汗都沒有?居然還一副清涼、舒服的樣子!
坐在船頭,憐黛一身淡粉色衣衫,湖上有些微輕風吹拂,揚起她的衣袖與縷縷青絲。飄搖間,她的面容比身後一朵朵盛開的蓮花更為嬌艷。
寬闊的水道里,不時有交錯而過的采蓮船緩下速度,船上的江南少女們紛紛轉頭瞧著憐黛,那目光里帶著三分欣賞,三分羨慕。
江南女兒雖然大多形貌秀美,可是像憐黛這樣出眾的卻是少見,而且顧盼之間更有一種尋常少女所沒有的嬌貴氣韻,在湖面上似乎散出瀅瀅柔光,令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