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現在有瘦竹門當後台,她再也不用擔心色魔教的追殺。
到達離瘦竹門最近,也是當地最大最豪華的一間飯館,涂歡樂與憐黛叫了滿滿一桌子雞鴨魚肉埋頭苦干,這一回,憐黛也同他一樣只吃葷菜不吃素菜,而且雙手翻飛吃得腮幫鼓脹,什麼形象禮儀全部暫時拋到一邊。
闕玩笑!餓了整整二十多天,再顧得了形象的話那根本就不能算人了。
不,旁邊那幾個人例外。
在吃相難看的兩人身旁,八根竹竿正圍成兩桌默默的吃著飯,動作嚴謹、不慌不忙,而且,絕對只踫素菜不吃葷菜。
等吃到撐的憐黛心滿意足的抬起頭,才赫然發覺,那八個人竟然沒比在瘦竹門里時多吃多少。
滿滿一桌子菜,簡直都沒動過。
看看涂歡樂,她不可思議的問︰「為什麼他們都不吃?難道他們都不餓嗎?」
他轉頭瞧一眼,毫不驚奇的笑笑,「瘦竹門的門規嚴厲得很,妳以為有多少人敢違逆?」
或許也只有他了,誰讓他天性就頑劣又不受教呢?能在仇克手下好好活到現在也真是老天長眼。
「嗯,只有你才會膽大包天,是不是?」憐黛只覺又好氣又好笑,怎麼有人違背師門規炬還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涂歡樂和那幾根竹竿一樣,那她或許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不會有。
她忽然有些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喜歡的類型,竟然是這種不良浪子!
她喜歡他,有多喜歡?
不甚清楚的歪歪頭,憐黛決定暫時不去想那麼高深的問題。
天錯盟離江南不遠,在到達之前,他們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到處游玩,足夠她慢慢的想、慢慢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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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橋流水,垂柳依依。
蘇州最貴、最有名的酒樓綠波閣,以十八道魚制料理享譽全城,听說就連京城里的達官貴人也會專程趕到閣中品嘗美味。另外,綠波閣中聘有不少樂師歌女,專門譜曲彈唱歷代文人的佳作,其新雅別致也被稱為江南一絕。
臨湖而建,三面環水。此時,綠波閣樓上的雅座已被人全部包下,閑雜人等一律止步。
能夠包下綠波閣雅座,沒有大把銀子是絕對辦不到的,但是這對于憐黛來說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她別的本事不大,惟獨銀子多得數不清。
樓上,憐黛與涂歡樂憑窗而坐,把那十八道名菜統統品嘗過後,一邊喝茶一邊听曲。
入了蘇州城,憐黛已經換回少女裝扮,一襲鵝黃色的裙衫柔軟又飄逸,寬大的衣襬上繡滿朵朵精致雛菊。窗邊陣陣清風拂入,揚起她的長發與衣袖,看來清美至極。
涂歡樂卻怎麼也不肯穿上富貴公子的衣衫,仍是一襲普通青衣,還好他長相清秀,與嬌美的憐黛坐在一起倒也還算匹配。
非常格格不入的,是另一邊那八個竹竿,他們一身黑衣、表情呆板,不過坐得甚遠,讓人看不出是同一掛的。
把酒祝柬風,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柔美的嗓音婉轉回蕩,唱的正是前朝詞人歐陽修的一首「浪淘沙」。年輕歌女邊彈奏古琴邊曼聲而歌,一派靈秀文雅的江南氣息。
憐黛微笑著專心听曲,只覺人生美好如斯,前些天一切的苦惱好像都沒了蹤影。
原來,平平安安當千金大小姐的日子還是不錯的,不過只限于偶爾。
涂歡樂卻只把目光落在憐黛身上,看得目不轉楮。一旁的歌女唱了些什麼,他一句也沒听進去。
不一會兒,她便被看得心神微亂。
「喂,讓你來听曲的,你瞧著我做什麼?」似嗔又似喜,憐黛視線觸上他的雙目,小臉微微一紅。
他怎麼這樣看著她?眼神簡直比那個小色魔還要色!
涂歡樂笑了笑,道︰「我瞧妳比那些江南女子更好看,自然要多看兩眼才劃算了。」
「貧嘴!」憐黛笑罵一聲,心里卻甜滋滋的。
哪一個少女不愛听男子夸自己漂亮?特別是自己喜歡的男子當面夸贊。
「咦,難道妳喜歡听人說妳長得很難看嗎?」涂歡樂故意忍住笑,一臉稀奇的挑挑眉。
「找死啊!」他佯怒,手上茶盅一揮,頓時一潑清茶向他身上灑了過去。
「哇!有人發威了。」他連忙探出手中茶杯接去,清茶滴滴入杯,一絲不漏。
正笑鬧間,角落里有一聲輕哼傳了過來。
很低微,但很明顯的飽含不悅。
憐黛眼波轉了轉,正好看到角落里的無痕別過頭去,蒼白的小臉上似乎帶著些微黯然與憤恨。
呵,好大的火氣呢!
心底暗笑,憐黛忽然更加高興起來。
沒有什麼比在另一個少女面前佔據絕對優勢更讓人得意的了,她一向不是太謙虛善良的人,這種時候當然也不會客氣。
第七章
看向涂歡樂,憐黛心情很好的道︰「喂,我唱支曲子給你听好不好?」
「妳會唱曲?」他滿臉疑問,明顯不怎麼相信。跟憐黛相處這麼長時間,對她的驕蠻任性已經領略個十足。
「當然會!」不滿意自己被小看,憐黛瞪他一眼,站起身。
她向來對自己的琴藝歌藝極有信心,十多年的大家閨秀可不是白當的。縱然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憑她的絕頂聰明也把琴棋書畫學得了七八成。
揮退歌女,她坐到古琴前,對著涂歡樂示威一笑,抬手掠過琴弦幾下輕挑慢捻,叮咚聲響顯得很是靈動。
隨後十指輕揮,琴音頓時如山間清泉奔流而瀉。
衣袖飄揚,青絲翻飛。
憐黛的目光越過涂歡樂,如同定在天外一點,高聲而歌。
天若使人老,分盡秋色不肯平,
歡辭樂行歌,指揀憐柔上黛眉……
听著她的歌聲與琴聲,涂歡樂不由得怔住。他縱然只是粗通文墨,不解多少風雅,但也听得出她的嗓音清越婉柔,比方才那歌女所唱更加悅耳動听了幾分。
而且,曲子里好像還嵌入了他與她的名。
「指揀憐柔上黛眉」神思定在這一句,他腦袋里忽然浮現出極為溫柔致麗的一幕。
夕陽落下時,他與她站在窗畔,相依相偎。
襯著滿天霞光,他為她卸去發上飾物,眉上黛妝……
再想下去,涂歡樂的臉忽然不可抑制的發起燒來,心底暗叫一聲不好,趕忙斂起心神再度看向憐黛。
還好她只是淺笑吟吟自顧彈唱,並沒看到他臉上神色有異。
再听得接下來兩句──
縱有青雲附羅衣,獨影孤月難成眠,
愛得幽情及雅韻,終使天涯浪子成卓然……
憐黛邊彈著自小熟識的樂曲,邊隨口捻來些詞句成歌,心情舒暢已極。唱自個兒想唱的曲給歡喜的人听,也算是人生一大樂事了。
從前在納蘭府中,她何曾這樣自由自在過?
可是唱到最後,她忽然小臉一紅停了下來,雙目斜斜向涂歡樂看去。
天哪!她怎麼會作出這種句子,居然還非常順口的唱了出來?跟他一起待久了,居然把那些矜持高傲都忘得一干一艾淨。可是與他在一起,又何須矜持高傲?在涂歡樂面前的她,不是最最真實、最開心的嗎?
情意初萌,心動自知。
頰畔紅暈悄上,眼波流轉。
這一刻憐黛面容上小女兒嬌態畢露,簡直令涂歡樂看得痴了。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女子的神態可以這般動人。無關容貌也無關衣妝,只是一剎那間流露出來的婉媚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