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認識他以來,她老是在騙他、利用他呢!
可是,他卻著實待她不錯。
靜了一會兒,她忽的輕聲道︰「你沒有中毒。」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覺得有些心虛,雙眼垂下看著自己的腳尖。
「妳說什麼?」他微怔,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嗯,其實你並沒有中毒,那個藥丸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她平日吃的潤喉丸而已。
「我沒中毒?難道從來沒有什麼毒藥,是妳在騙我!」涂歡樂的臉開始發青,又回復到那個橫眉豎目的少年,他不敢置信的瞪著憐黛。
「嗯。」縴瘦的肩微微一縮,低頭的樣子像個飽受虐待小媳婦。
「妳……妳……」抖手指著她,涂歡樂氣得說不出話來。
敝不得那天他翻遍所有衣物都沒找到解藥,原來他根本就沒中毒!可恨他居然還被騙了這麼久,呆呆護著她一路走到江南來!
真是……氣死人啊!
他大口喘氣,考慮著要不要沖上去一把掐死她。
「你別生氣了嘛,我是不想再騙你才告訴你的。」撇撇唇,憐黛繞過那根正不住顫抖的手指,走上前輕扯深受打擊的某人衣袖,努力安撫。
他重重一哼,別過頭不睬她。
「你……不肯原諒我?還是不肯保護我了?」她的聲音微顫,隱隱像又有了一絲哭意。
「沒有!」涂歡樂馬上回過頭大聲否定。
拜托!他再也不想看到、听到她大哭了!
「那就好。」她松了口氣,低下頭悄悄的彎唇微笑。
嘿嘿,原來眼淚還是很管用的。
他和家中的爹爹一般,都害怕她流淚呢!
「算了,快走吧。」看看低著頭的憐黛,再看看四周漆黑的竹林,涂歡樂無力的咕噥一聲。
「走?去哪里?」一怔抬起頭,她不明白。
「上山保命!現在山下全是色魔教的人,不躲難道還等著他們來捉嗎?」他的聲音郁悶中含著絲無奈。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爬上這座山!
「藏到這座山上就能保命?」憐黛更加迷糊。難道色魔教的人都是不會爬山的,還是這座山有神力,拒絕一切色魔進入?
「妳問那麼多做什麼!總之我說可以就可以啦!」聲音忽然變大,他眉毛倒豎,看來活像只刺蜩。
要不是她,他怎麼會再回來?
痛苦啊!他又得繼續過那種慘不忍睹的生活了……
憐黛被涂歡樂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大跳,聰明的不再詢問。
背起安靜的人兒,他一書不發的往山上縱躍。
明月已升,憐黛伏在他背後只看到四下都是濃密的竹林,簡直像海一般無邊無際。
幾下縱躍,涂歡樂負著她凌空而起,足尖點在根根修竹頂端,兩個人就像御風而飛一般,迎著天邊明月不斷順著山勢往上而去。
好高的山、好多的竹子……好厲害的歡樂哦!
從沒經歷過這般情景的憐黛忽然興奮異常,若不是害怕掉下去摔死,她甚至想為他鼓掌喝采呢!
第五章
好大的宅院哦!
站在涂歡樂身旁,憐黛驚訝得快要闔不攏小嘴。
眼前高大的宅門、連綿的磚牆,還有牆里露出來的重重屋頂,全部都在向她說明一個事實,這座荒山上,居然有間巨大宅院!
而且還肯定不是一般的宅院,因為沒有一戶正常人家的大門上會長有根根尖刺,也不會有人家在高得嚇人的磚牆上插滿鋼梭。
這整座宅院就像只黑暗又巨大的刺?,讓人覺得遍體生寒。
「瘦竹門?」呆呆念一遍懸在大門上的牌匾,憐黛皺著小臉向身邊的涂歡樂看里。
他不是要和她一起躲在這里吧?好可怕的地方!可是這山上恐怕不會再有別的房子了……
自從走到宅子門口,涂歡樂就一直在安靜的看著那三個大字,听到憐黛出聲,他點點頭解釋,「這里是瘦竹門,在武林中以伏擊與暗殺出名,門主仇克是我的師父。只要我們躲在這里,色魔教的人就絕對不敢再來。」
「然後呢?」憐黛皺皺眉,預感到應該還有下文。
「不過……兩年前,我是偷偷跑下山的。」他有些艱難的開口。
「所以?」秀氣的眉毛皺得更厲害。
「所以等一下進去後,可能會有些麻煩。」他苦笑,開始祈禱麻煩不要太大。
「喀喀」幾聲輕響,門忽然開了。
憐黛一驚,向門縫里瞧去。
黑漆漆的門,打開後還是烏黑一片,一根又瘦又長的竹竿從里邊走了出來……不,竹竿是不會走路的。
憐黛用力瞪大眼,才看清竹竿原來是個人,一個身材非常瘦、臉色十分蒼白的少年,看起來比她還要小上一些。
「大師兄,師父讓我來問你,為什麼還不進去。」少年的聲音平平板板,就跟他的身材一樣干澀。
「嗯。」涂歡樂悶悶應了一聲,低頭向那扇打開的大門走去。
門里邊,除了道路和房子,到處都種滿了青竹,竹叢中窄窄的一段石板路,筆直的通到一間廳堂。
這個地方不但人很瘦,連路也比其他地方窄許多,不過廳堂很大,卻很昏暗,兩側站著數十個瘦到不能再瘦的人,中間則有一把「骨頭」嶙峋而立。
憐黛慢慢看清廳里的情景,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一直冒到了頭頂──
為什麼這里的人都那麼瘦?她的身材算是縴細玲瓏,可是和他們一比卻顯得胖了很多。
中間的那個,到底是人還是骨架?
薄薄的一層臉皮包在沒有半點肉的頭骨上,鼻子嘴巴都是皺皺的,只看得到兩只眼楮在深暗的窟窿里閃閃發亮。一襲黑袍掛在肩上,空空蕩蕩,好像里邊什麼都沒有。
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瘦還活著的人?
憐黛越看越驚奇,簡直是目不轉楮的盯著那把骨頭……不,那個人。
精光閃閃的眼珠在她身上一轉,然後定在涂歡樂身上,骨架人開口,「你總算知道回來了,嗯?」
聲音嘶啞又尖銳,像是在摩擦什麼堅硬的東西一樣,听起來令人極端不舒服。
「是,師父。」他苦著臉,慢慢跪在地上,很有自覺的開始懺悔,「徒兒不肖,令師父失望了。」
這個骨架人原來是涂歡樂的師父,瘦竹門主──仇克。
冷冷一哼,仇克道︰「你可真有本事,當瘦竹門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今天居然還敢給我吃得這麼胖回來!」
他越說越怒,到最後連面皮上的皺紋都開始顫動起來。
此時,兩旁的數十個瘦子好像都一齊發起抖來,衣衫晃個不停,顯然是極端恐懼。
仇克一向狠辣陰邪,是黑道人物中出了名的喜怒無常,盛怒之下隨手打幾個門人泄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徒兒不敢!這兩年徒兒雖然在山下,但也很用心的天天練習本門武功,可是喝水也要發胖,徒兒我也沒辦法……」承受著仇克的怒氣,涂歡樂卻不像其他人那麼害怕,甚至還有膽子找理由。
「孽徒!」仇克听得七竅生煙,忽然大喝一聲撲了下來。
一團黑影當頭向涂歡樂壓下,他一張臉雖苦,卻不閃也不避,任他撲到了身邊。
憐黛驚叫一聲,被仇克卷來的勁風刮得站立不穩,連退五六步一跤跌坐在地上。身上寬大的男子衣衫再也掩不住婀娜曲線,柔美的女兒嬌態顯露無遺,一雙縴秀勻稱的小腳更是露出衣衫外,引來兩側不少竹竿弟子的注目。
「肥肉!全是肥肉,你竟敢給我長這麼多肥肉出來!啊?」仇克的厲嘯回蕩在大廳。
憐黛被震得頭暈目眩,勉強定神向涂歡樂看去──
天哪!那把骨頭在做什麼?想打死涂歡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