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嗎?」坐在桌案前的女主人從公文中抬起頭,小聲問道。
「嗯。」
「放她下來吧,她一睡著就不容易醒了。」
「我再抱一會兒,去北邊放糧已經快兩個月沒有回家抱過她了。」
「那我接著念。」
「嗯。」
「鳳陽那位新縣令又要求賑災的糧款了,你還讓他在那個地方做什麼?快撤了回來吧。」
「他可算是個清官,鳳陽的地也的確貧瘠。」
「清官是清官,能力為免也太差了。我記得你原來在那里時,鳳陽那年不是豐收了嗎?」
「再試他一年,此人我見過,若論肯吃苦又沒私心的,朝中沒幾個比得上他。現在就棄之不用,太可惜了。我已經寫信讓老師爺出來幫他了,明年應該就不會如此了。」
她笑道︰「看來皇上用了個心軟的宰相。」提起筆在公文上仿他的筆跡寫了個「準」字。
「原來我朝的宰相姓沐呀。」窗外的訪客笑著說道。
沐飛卿一抬頭,望著窗外的偉岸身影,「東方敵,東方大將軍,你進來怎麼從來不用通報的?」
「用通報嗎,江大人?」東方敵故意問道。這個人要好說話得多。
「還是要通報一下的好,你看,又把她吵醒了。」標準的慈父責怪道。那女童果然已經醒了,不哭不鬧睜大了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眼前的大人們。
沐飛卿伸手接過孩子往東方敵懷里一放,「你來哄吧。」
東方敵什麼時候抱過孩子?身體僵直的,小心抱著這個柔軟得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受傷的玉女圭女圭,一動也不敢動。那孩子倒不怕他,開心地玩著他盔甲上的佩飾,「江浩月,你不是老實人嗎?竟然跟著她學壞了。」
沐飛卿「哼」了一聲不去理他。江浩月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一笑,伸手把孩子接了回來。原來這位勇冠三軍的東方大將軍,弱點竟是孩子,「東方將軍來此何事呀?」
「君漸離的事情你們管不管?」
「嗯?」
「他強搶民女的事情你還管不管?」
「什麼時候的事情?」江浩月奇怪地問。京城第一美男子還會強搶民女,當年他和沐飛卿解除婚約的消息一傳出,君府的門檻立刻就換了三次。到現在他都在後悔,沒有把那消息多瞞一陣。
沐飛卿淡淡地說︰「是你到北方去時發生的事情。皇上跟我說過,讓我們不要插手,這事情他親自來管。」東方敵怎麼事事和君漸離作對?三年前他們不是還聯手為隱王奪取了王位嗎?該算是生死之交呀,這樣都還是彼此討厭,真是天生的不對盤,「你一個鎮國將軍,管這件事做什麼?」
「哼,那個笑面虎的事情,我不管,現在還有誰敢提?」
「笑面虎?輔國公對嗎,你看他不順眼是不是?」
「是。」他干脆地點頭說道,「皇上要是偏袒他,我親自去教訓他。」
☆
東方敵剛回府,總管就緊張地跑了過來,「你跑什麼?一把年紀的,別摔了。」
避家喘著氣說︰「不是,將軍,安王府上的皓瀾姑娘到了,她在客廳等你半天了。」
「哦,難怪你緊張,她的確是個很可怕的人。」東方敵點頭說道。
是嗎?管家在心里偷偷地說,那為什麼您會笑著往里趕呢?
客廳里,那個嬌俏的身影優雅地一放手中的茶杯,站了起來。雖是禮貌地笑著,清澈的聲音卻有著明顯的挑釁,「東方大將軍,您終于回了。」
東方敵神采飛揚地迎上那個笑臉,也回了她個囂張的笑臉,「回了。」
☆
「星匯回來了?」春光明媚的御花園中,戴著鳳冠的美人匆匆跑到君王身邊問道。
「嗯。」皇帝輕輕扶住他的皇後,「別跑這麼快,你有孕在身。」
「星匯怎麼肯回?」
「是阿離讓天師尹冰寒把她抓回來的。」
「他記起來了?」
皇帝悠悠地說︰「還沒有,但是一個人如果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當然會有感覺。星匯又能瞞多久,以阿離的個性,他是一定要搞清楚的。」
「她還好嗎?」突然看見他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你在笑什麼?我們答應過星匯,不告訴他以前的事情的。」
皇帝笑道︰「她怎麼會不好。你幫著星匯,我也要幫著阿離呀。這樣吧,我們先裝成不知道,等裝不下去了再去管。」
「你想給他時間,讓他自己發現?」皇後生氣地轉過身去。
皇帝一笑,扶著她的肩膀把她的身體轉過來,「別生氣呀,星匯要是能留下來你不高興嗎?」
她想了半晌,終于妥協地一嘆,「你們兩兄弟一個比一個霸道。」
「別嘆氣了。」君王輕輕把她擁在懷中,「老天做這樣的安排必有他的道理。你看我們這御花園早已是春光燦爛了,沒理由讓阿離那里秋風滿樓的,你說是嗎?」
盛隆三年,陽春三月,已是春光燦爛了,每個人都該在春天里,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