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王大人大笑了起來,「哈哈,真是荒唐之極,哪有死人突然復活的,江大人,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沐青,你說她是陶玉娘她就是嗎?有誰來證明?下面辦這個案子的人,誰認識這個女子?」衙役們都為此案得過好處,又動過手腳,哪里肯認。
堂下忽有一人朗聲答道︰「這女子正是陶玉娘,晚生可以證明。」原來是師爺丁賢文站在堂下。
「你並不曾參與此案,能證明什麼?」王大人不悅地拂袖,「下去。」
沐飛卿好像並不意外,「我還有兩證人,即刻就到。」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兩聲蒼老的聲音,「女兒。」「女兒你沒死,我的女兒呀。」一對老夫妻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抱住陶玉娘放聲大哭起來。
沐飛卿望向江浩月和王大人,一挑眉似在無聲詢問︰「如何?」
如春風拂過冰面,江浩月冰封多日的面容像陽光里的春山明朗起來,「帶李國上堂。」
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來消息,門外的百姓越聚越多。李國被帶了上來,寧紫澗扶著面色如紙的錦兒站在最前面。
江浩月一拍驚堂木止住下面的喧嘩,「陶玉娘,你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講來。」
陶玉娘戰戰兢兢,離開那名男子的攙扶,又看了沐飛卿一眼才顫聲說道︰「小女子陶玉娘,近日里惡疾纏身,從外面求了個偏方,因為有危險所以瞞了爹娘私自煎藥來喝。之後月復痛難忍暈了過去。醒來時表哥在身邊,我才知道有一個人因為我被冤枉了,因此趕回來向大人說明原委。」
「什麼樣的惡疾?」
「是種說不出名的怪病。」
「何人給出的偏方?」
「游方僧人。」
江浩月轉身,向下面的那名男子問道︰「你是何人?」
「小人李良棟,陶玉娘是我表妹。我自小與表妹有婚約,听聞表妹身亡悲痛萬分,因此向舅舅和舅媽請求與表妹冥婚。誰知三日後表妹轉醒過來,我便帶著表妹過來。」
「為何今日才來?」
「我們先在城外休養,進城後才知此事。」
「師爺做好記錄,讓當事人畫押。」江浩月微笑著,對邊上監審得臉色發青的新任御使說︰「王大人,今天這案子,下官審得可有不當?」
王大人沉著臉,死人都出來說話了,還有什麼不當?「沒有。」
「那我讓無罪之人當堂釋放,大人看可好?」
王大人站起身來,「江兄好手段!既無死者,無罪之人自該釋放。我還有事,失陪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看來是氣得不輕,他以為可以來看笑話,再順便在相國那里立上一功嗎?真讓他失望了。
這案子起得莫名其妙,結得也糊里糊涂。陶玉娘與李良棟的話听起來都有些疑點,看來是另有隱情,但是既然已經沒有了死人,自然不會再有罪名在李國身上。下面的百姓看到此興奮得議論紛紛,這案子比戲里說的還離奇曲折。錦兒和寧紫澗激動地沖到李國面前又笑又跳。
沐飛卿走到李國面前,無聲地向他拱了拱手便轉身向堂外走去。李國此時如身處夢中,有些恍惚,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江浩月向堂下的師爺交待了一聲,追了過去。
沐飛卿走得很快,衣襟飛舞飄然若仙。
「沐兄。」江浩月跑到他的前面攔住她,「沐兄留步,多謝你為我二哥洗清冤情。」
沐飛卿停下來,歪著頭望著跑得有些呼吸急促的江浩月,眉眼依舊如山水,笑容依然暖如春風,和兩年前比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表情里加了些風霜。說不清原因的讓心湖微微起了點漣漪呢,她的嘴角不覺向上輕輕一揚,「不必言謝,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還是你當我那時只是隨便說說?」
「不、不是的。」在堂上鎮靜如山的他,忽然結巴起來,「沐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我一時不能表達出我的感激。」
沐飛卿一笑,「好說,告辭了。」
「沐兄這麼快就要走?」
「嗯,保重了江大人。」
「沐兄——」
江浩月向前想留住她,正在這時里面突然傳出李國的驚呼︰「錦兒,你怎麼了?」
錦兒的身體本就經不起太激烈的情緒,更何況是這樣的大悲大喜。她倒在李國的懷中,大汗淋灕、呼吸困難、唇色發紫。
江浩月說了聲︰「我去看看錦兒,沐兄不要走,我還有話同你說。」也不等他回答就向衙內跑去。
門外走進來一個女孩子,穿著淺藍色衣裙,柔美的柳眉,靜如湖水的眼楮,容貌像朵盛開的玉蘭。她走到沐飛卿身邊向里面望了一下,輕聲說︰「里面好像是有人昏倒了,我進去看看。」
沐飛卿點點頭,不太高興的樣子,「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
那女孩伸手按住錦兒的脈搏,然後起身向圍在四周的眾人說︰「眾位,這位姑娘的病需要靜養,請大家先回去,好嗎?」她的聲音極為柔和,讓人听了有說不出的舒服。
百姓們紛紛散去了,女孩笑著安慰李國︰「你是李二哥吧?你別著急,這位姑娘身有舊疾對嗎?只是先前又只治了標沒有治本,會有些麻煩,但不妨事。」她從身上取出一只布包,拿出里面的金針熟練地針灸起來,然後要了一碗水化開藥丸讓她喝了下去。
錦兒氣息漸漸平穩了下來,臉色也好了些。李國一面為錦兒擦汗一面感激地說︰「她好多了,多謝你。」
女孩微微一笑,「李二哥不必客氣,你也救過我的家人,我還不曾當面道謝呢。」
這時李國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沐飛卿,「你是沐兄弟的家人?」
沐飛卿「嗯」了一聲。今天見到她們的人太多了,行蹤已露,必須盡快離開。她伸手拉起那個女孩,「她都已經好了,我們走吧。」
「二位請留步,」李國漲紅著臉,「這位姑娘,你說錦兒的病只治過標,她是不是可以治本呢?」沐飛卿剛剛才為他洗刷了冤屈,現在又要請她的家人為錦兒治病,實在很難開口,但是若是錦兒的病有一線希望被治好,他就沒辦法放棄。
「還樣吧李二哥,我寫個方子給你。」那女孩溫和地說,「其中有幾味藥可能會難找一些,你讓她試一試好嗎?雖無十足的把握治好,總不會比現在糟。」
「你們不能留下來嗎?」搶著開口的居然是寧紫澗。
沐飛卿下巴微微一揚,笑著說︰「我們留下來?醫資太貴,你們付不起。」
那女孩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對他們說︰「那樣你們就會有危險了。」
「為什麼?」寧紫澗問道。
「你——」那女孩奇怪地問沐飛卿,「你沒告訴他們你的名字?」
沐飛卿「哼」了一聲,看向周圍的風景不回答。
江浩月說︰「沐兄說了,他叫沐青不是嗎?」
那女孩笑了,「對救過她的人也這樣,真對不住。她叫沐飛卿,我是她妹妹沐小雅。」
☆
沐飛卿這個名字一落到耳朵里,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這個名字在場的幾個人都听過。
听說他是大敗天虎軍的有功之臣,當今聖上曾下令各縣找尋過他,也听說天虎軍的首腦並未被滅,暗中在追殺他。留下他就是與天虎為敵,把他的行蹤藏而不報又是欺君,的確是個很麻煩的人物。
沐飛卿斜著眼楮看著江浩月他們,表情里有些幸災樂禍。
江浩月看了李國與寧紫澗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卻已達成同識︰「請兩位在寒舍小住幾日可好?」沐飛卿這次為了替李國洗冤已露了行跡,天虎一定會追蹤而來。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並不會武功,就算沐小雅不會治病,也不能讓他們出去被人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