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寶貝好乖!」他輕撫安芊羽及腰的發辮,「叔叔很好奇,你都是怎麼稱呼你爸爸的呢?也是什麼寶貝嗎?」
這個問題讓安芊羽皺起小臉,「我沒有爸爸。」
一句話,讓安韶葒淚眼朦朧,她連忙轉過頭去,路宙翼也感到濃濃的心酸。
早熟的安芊羽相當懂得察言觀色,伶俐的大眼楮滴溜溜的一轉,又笑顏舒展。
「叔叔,你不要以為我很可憐喔!我有葒葒寶貝加倍的愛,還有我外公、外婆也超級疼我的,我們班還有人是爸爸、媽媽都沒有的。」
「葒葒寶貝把你教得真好。」真是體貼的孩子,家庭教育也功不可沒,「那你都不會想要爸爸嗎?」
圓圓的大眼楮有一秒的黯淡,隨即又故作輕快,「叔叔,你一定是電視看太多了,我們家雖然沒有爸爸,但是和電視上演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路宙翼寵溺地享受她的童言童語。
「就是講到這種事,媽媽就會掉眼淚,小孩就會跟著哭之類的;葒葒寶貝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我溝通過了,我就是沒有爸爸,人家問,我們就老實答,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就像我剛才告訴你的,我還有別人沒有的呀!」
究竟是照著媽媽教的話照本宣科,還是真的不以為意,她堅強得讓人心疼,路宙翼好想把她擁進懷中,替她的勇氣掌聲鼓勵。
「芊芊寶貝,你真的好乖、好聰明喔!」
「謝謝叔叔。」她真是越來越喜歡帥哥叔叔了,雖然帥哥叔叔也會八卦她有沒有爸爸的事,但是他的態度不討厭,而且也不會隨便批評她或葒葒寶貝。
原本是趕來守護她的秘密的,但是此情此景,讓安韶葒的眼淚幾乎忍不住決堤。
誰希望自己的小孩是「父不詳」?誰希望自己的小孩遺憾沒有爸爸疼愛?要不是路宙翼根本不愛她,她何必懷著身孕黯然離開?該恨、該怨的是她,為什麼現在她不禁開始自責?
如果她一開始就讓路宙翼知道她懷孕的事……如果在芊芊寶貝稍微懂事時,就通知路宙翼,尊重他們父女是否要相認,今天會變成怎樣?
壓抑心中痛楚到幾乎全身顫抖,安韶葒咬著下唇,試圖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從以前到現在,她都沒有在芊芊寶貝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她知道芊芊寶貝很懂事,總故意裝作凶巴巴的模樣,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對一個五歲大的小孩來說,已經太勉強也太過份了,所以她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再影響到芊芊寶貝。
心頭揪成一團,幾乎快喘不過氣的難受,在忍無可忍、痛哭失聲之前,她奪門而出、倉皇離開。
安芊羽嚇了一跳,慌忙想要跟出去,「葒葒寶貝怎麼了?」
路宙翼趕緊拉住她,以免她亂闖跟丟,「沒事的,芊芊寶貝別擔心,叔叔去幫你看看,我請凰凰阿姨先帶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安芊羽看起來快哭了,因為她的葒葒寶貝從來不曾這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我的爸爸本來就不見了,我不要葒葒寶貝也不見!」
路宙翼心頭一疼,再怎麼早熟懂事也還是個孩子,默默以為是自己不好才害爸爸不見,所以誓死也要保護媽媽。
「你乖乖和凰凰阿姨先回家,叔叔向你保證,我會平安把你的葒葒寶貝帶回家。」
「你保證?」一雙淚眼汪汪,不確定該不該相信這份承諾,但是眼前的叔叔身上,就是有份安全感。
「我保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寶貝,他保證都會帶回他的羽翼之下,還給她們一個家……
第8章(1)
路宙翼開著車,看到安韶葒在馬路旁失魂落魄地走著,他立刻下車,不由分說地拽起她的手,將她拉上車。
「你在干嘛啊?」還以為是綁架,安韶葒嚇了一大跳,一見是他,感覺比綁架還令她慌亂,她還沒作好心理準備面對他。
路宙翼不發一語,默默按下中控鎖,開車來到一間汽車旅館。
「你、你帶我來這里干嘛?」
「我想跟你聊一聊?這里不會有人打擾我們。」路宙翼漫天火氣,根本不把她的慌亂放在眼里。
扁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台灣是沒有法律了是嗎?安韶葒氣得牙癢癢,那個櫃台小姐是耳朵有問題,還是看到帥哥就發花痴?沒听到她在喊救命嗎?
路宙翼說是老婆鬧脾氣就相信了,放她和路宙翼孤男寡女的,在這間大得嚇人的豪華套房里,要是出事了誰負責?那櫃台小姐是新來的還是真的沒大腦?她等一下一定要去投訴,那個看到帥哥就昏了頭的櫃台小姐啦!
「你到底想怎樣啦!」安韶葒火了,火大他的目中無人,更火大自己為何要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我才要問你想怎樣?我問你,你听到芊芊寶貝喊我叔叔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他面色鐵青、咬牙切齒,安韶葒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生氣,火氣比當初他誤會她設計他們結婚還大。
「我要有什麼感覺?」不想讓他主導氣勢,她故作鎮定地從容反問。
「該死!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耶!」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忽然知道自己有個女兒,是感動也是激動!
「誰說她是你的女兒?」從他口里听見「女兒」兩個字,她也紅了眼。
「不然她是誰的女兒?」這女人最好不要隨便編出個男人塘塞他,否則他不敢保證會不會扭斷她的脖子。
「她是我的女兒。」緊咬著隱隱顫抖的下唇,多年來的委屈,心酸瞬間涌上心頭,「從這個生命出現在我肚子里的那天開始,她就是我一個人的……從我決定把她生下來的那天起,我一個人產檢、一個人面對流言蜚語、一個人承受懷孕過程的難受或喜悅、一個人在產房準備迎接生命、一個人努力同時扮演父親和母親的角色、一個人……我都是一個人!你說,她不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嗎?」
說到最後,安韶葒已經泣不成聲,她已經獨自壓抑太多心痛,他怎麼還可以大聲指責她的隱瞞?
雖然沒有參與過程,路宙翼仍然可以想見,原本一只天兵級的天竺鼠,費力變得強壯勇敢有多不簡單。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有芊芊寶貝的?」
事到如今,隱瞞或坦白都沒有太大差別了,她沉默了良久後答︰「你送連玲雪去醫院之後。」
「什麼?」
「還記得你推了我一把嗎?」
她輕不可聞的問,卻重重落在路宙翼心上,有嗎?他怎麼沒有印象?
「你忘了?」見他一頭霧水,安韶葒嘲弄一笑,「我可是永遠都忘不了那天的痛,當你為了連玲雪推我一把,我的骨盆用力撞上桌角,真的好痛、好痛……然後我看見有鮮紅色的液體從兩腿間流下,你猜,那是什麼?給你個提示,那可不是月經喔!」淚水潰堤,她揚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路宙翼垂落在身側的雙拳緊握,心髒像是被利刃劃過一般地淌著血,劇烈的疼痛幾乎教他無法呼吸,他想起來了,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一時情急才……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好奇怪喔!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為什麼我好像還依稀能感覺到,那份疼痛和害怕?我不確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但本能告訴我要快點、要快點,不然會來不及……家里沒有人可以幫我,我自己打電話叫計程車到醫院,路程中我拼命深呼吸,想辦法不讓恐懼淹沒我,我告訴我自己,我要勇敢,這時候我一定要比誰都勇敢,如果我不勇敢的話,那……」她的手心輕輕搭在平坦的小骯,目光迷蒙,仿佛正體驗著時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