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太陽才下山,他人已在公寓樓下停好了車。
藍浩琛手中抱著幾疊資料,上了樓。
他從口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空出手來,他拍開了燈——
「……韓悅?」
韓悅趴在客廳中,手中又是他的礦泉水,翻了一地,沾濕了她的身子、發絲。
「韓悅?」藍浩琛擰緊眉,又喚了聲。「該死的!」
他顧不得月兌鞋,將手中資料拋向一邊,沖上前將韓悅從地上攙起,靠近懷中。
韓悅身子冰冷,藍浩琛伸手拍了拍她臉頰。「韓悅、韓悅……」才知她發著高燒。
……一股恐懼感襲來。藍浩琛咬牙,嘖了聲,又將她往自己懷中靠近了些,攔腰抱起。
藍浩琛先回房中抽了條小毯子將她包裹住,再將她抱下樓。
發動車子,他踩下油門,一路闖了幾個紅燈,將她送到了附近醫院的急診室。
當他抱著韓悅沖至急診室中,醫生護士涌了上來,二話不說推了床過來將她接進去急救。
而藍浩琛只能在外頭等著。
事情發生得很快,韓悅還在他懷中,然後一下子,她已被推了進去。
醫院的冷氣開得很強,他因為抱了韓悅一段路,西裝襯衫濕了一大半,開始冷了起來。
他不該這麼怕冷的,但,等待的時刻真讓藍浩琛靶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約莫過了半小時,她才被推出來。藍浩琛跋緊上前詢問。
「先生不用著急,太太沒有生命危險。」醫生笑咪咪地安撫著他。「可能有些過勞,才會引起貧血暈眩,這應該有段時間了,太太是個意志力堅強的人吧?」
藍浩琛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隨著病床被推進電梯中。他听得出醫生的弦外之音。韓悅一直都靠意志力在撐著嗎?
「太太的身體狀況還是讓她住院觀察一下比較好。」看著先生擔憂的表情,醫生說不出她的昏迷指數是七,談不上及時的生命危險,但若現在離院,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給你安排一間比較安靜的病房。」
第8章(2)
直到醫生護士退了出去,藍浩琛還愣在床邊。
他低頭看著韓悅蒼白的臉,良久,走出了病房。
藍浩琛輕柔地關上門,到一處撥了電話給好友,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事。
「……浩琛,你沒事吧?」那頭,溫政繁問著。
「有事的不是我。」他按著額頭。
「但你听起來很有事。」溫政繁並不是不擔心小悅,只是現在听到浩琛的聲音,感覺更擔心。
「我沒事。」藍浩琛深吸了口氣,道︰「幫我回家拿點東西過來,還得幫她辦入院什麼的。」他……離不開。
「嗯。」雖然一向厭惡浩琛的頤指氣使,溫政繁還是答應了。
收了線,藍浩琛步回病房。
醫院這地方,他已有很久不曾來過。他身體很健康,自然少進出醫院。
上一回來,是來確認尸體。而在那之前,他也天天在精神病院進出。
深吸了口氣,這樣的藥水味……令他……很不舒服。
立在門前,藍浩琛遲疑了好久,終于推門而入。
床上的韓悅還是靜靜躺著。
那夜的一吻,仿佛在他們之間隔了一條防線。在家里,韓悅算了時間,只要他在外頭,她就不會露臉;而上回韓悅送資料到事務所去,自己也避開了。
藍浩琛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那一吻在意到那種程度,會……會有難以抹去的罪惡感。
低頭望著懷中手中,他一時回不了神。想著那身子柔若無骨,但比他想象中沉,分明是重在骨頭吧……
這與韓悅在他心中一直以來的印象竟也相像,她一直是個有骨氣的女人。
……他在想什麼呢?他看女人,從來就不是用這樣的眼光。女人該是柔情似水、該是嬌艷的、該是情緒化、該是……有太多的該是,就獨獨不該是韓悅的樣子。
擰眉,藍浩琛瞅著她的側臉。
他好像沒有這樣看過韓悅—在這樣寧靜的情況下,看她的容顏、感受她的氣息。雖然,這份寧靜實在令他快窒息了。
伸手,遲疑了很久才撫上韓悅頰邊。
藍浩琛閉了閉眼。
在心中,認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不願正視的心思——他或許,真的對韓悅動心了。
「你說什麼?」
醫院外的小鮑園,兩個人影。
「浩琛,你剛剛說什麼?」溫政繁盯著好友故意別開的眼,問著。「你說小悅是過勞才暈倒的?」這種听起來像是五十歲的白領階級在泡沫經濟下會得的病,為什麼會在一個二十幾歲的打工族身上看到?
「嗯。」藍浩琛一整夜在病房守著,沒闔過眼。天剛亮,政繁來了,剛剛一起為韓悅辦完住院手續,他便被政繁拉到這邊透透氣。
溫政繁其實是想罵這好友的。小悅的過去他們都不太了解,只知道她總為工作忙碌著,可這回會弄成這樣,絕對跟浩琛之前給她那些不合理的工作月兌不了關系。只是……看著浩琛疲憊的樣子,也就罵不下去了。
「幫我跟所長說,我晚點進辦公室。」等韓悅醒了,他再離開。
「我哥放你一天假。」溫政繁回著。他事先知會過了,沒想到哥一听浩琛人在醫院,就要自己轉告,叫他不用到事務所了。哥明明知道浩琛不喜歡醫院這地方,為什麼還一副好像要浩琛好好在醫院陪小悅的語氣……
溫政繁想了想,半試探地又說起︰「浩琛,你……要不要回家休息?我等等叫小幸過來陪陪小悅——」
「不必。」藍浩琛听出政繁的試探語氣,但已沒有多余的力氣多說些什麼。
聞言,溫政繁已了然于心。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打給我吧。」噙著笑,溫政繁看向瞪著自己的好友,又轉身走回醫院。
這家伙,也是有獨佔欲的呀。
回到醫院的藍浩琛,先到一樓的販賣部買了些東西。
乘電梯回到韓悅所在病房的樓層,迎面而來一位人物。
那是一位莊重的長者,不到六十,穿著一絲不苟的西裝,面色有些凝重。他身後跟著兩名黑衣壯漢,和一名身穿米白色套裝的女人。
藍浩琛認得他,是蔣柔的父親,同時也蔣氏企業的大家長蔣卓然。論交情,他當然比不上所長,但也因蔣柔的事情與蔣卓然見過一次面。
平時極有王者氣勢,蔣卓然是因為心事重重,才會沒注意到與自己擦身而過的年輕人是為大女兒留下點尊嚴和後路的藍律師。
藍浩琛的心情亦是不太好,自然不會在意沒被認出來。只是,是什麼原因,讓蔣卓然這樣的大人物移駕到這種地方來?而且看他來去匆匆。想必是側目見到那電梯門關上了,藍浩琛暫時不再多想,推開了病房的門。
韓悅還睡著。
他先是放下心來,但隨即又擔心起來,不知道她還要睡多久。
輕輕將手中的袋子放下。
他是自私的吧。明白韓悅是累壞了,就如醫生說的,想必是累積了好一段時間,身子才會承受不了。
韓悅從沒對他訴過苦,藍浩琛無從知曉韓悅究竟遇過什麼會讓她這麼疲于奔命的事,他只知道韓悅的自尊心強,所以,他對她不會心軟。
所以,他只知道,他想見到那個總是能自得其樂的韓悅。
打斷他思緒的是口袋中忽然開始震動的手機,藍浩琛又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出了病房,將門輕掩,才接起電話。
「藍先生,」是秘書。「所長說你今天不進辦公室,很抱歉在你私人的時間打擾你。」
「沒關系。什麼事?」藍浩琛淡淡問著。
「俄國的案子有了變化,請問你要明天進辦公室再與那邊的人詳談嗎?」以藍先生的專業,這些事情其實明天再說也不遲,她之所以會現在打來,只是……只是想知道他現在跟誰在一起。從前,藍先生與什麼女人見面,多是經由她的安排;她的第六感很靈,從不缺勤的藍先生,現在一定跟女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