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享受陽光跟微風,已經是二十幾天前的事了吧,有種忙里偷閑的感覺。
思及此,韓悅頓了頓。
藍浩琛……是故意的嗎?故意要她吃早餐,要她出來動一動、透透氣……
不會吧……她擰擰眉。
出了公寓,藍浩琛駕車離開所住的信義區。
照理說,他的工作性質,與他現在在事務所的地位,除非有突發狀況,周末根本無需多煩惱工作上的事。
是他的心靜不下來。
昨夜想了一夜……她的事。遙遠的記憶,在夜里總顯得近了,仿佛不過是幾日前的事。
凌晨時分,在床上輾轉難眠,來到客廳,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發覺從門縫透出的光線,藍浩琛愣了一陣子。
韓悅,在不知不覺中,入侵了他的生活。
從初識到現在,韓悅令他掛心,但也不會時時刻刻掛記著。只是她總在某些特殊的時候現身,打斷了自己本來的思緒。每回他與女人約會、每回他被過去纏擾……
然後,讓他不得不思考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藍浩琛不了解韓悅,只知道她是個不務正業、卻又不可思議地擁有未被這個社會污染的才華和真心。偶爾,會看見韓悅的不服輸、倔強任性,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寧可看見那些,也不願見她咬著牙妥協。
有太多事藍浩琛還不了解,他的理性不該允許自己將太多心思放在韓悅身上,可另一半的思緒卻總月兌軌……如此的關系,若說是愛情,似乎有點牽強。
他試著不去想,但,那是否只是一種逃避?
他逃得夠久了,這一回,他能給自己機會面對一回嗎?
想著,藍浩琛已來到今天下午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幢鐵門深鎖的豪宅,他將車開至門口,那鐵門打開了。藍浩琛將車開進,繞過主宅來到後頭的一幢小別墅,停好車。
一名管家已在門前候著,待他下車,恭敬說道︰「藍律師,大小姐已在廳里候著,請隨我進來吧。」
「嗯。」壓下了心里一切關于韓悅的事,藍浩琛微笑著點點頭,隨他進屋。
廳中,一個懷孕的女人正翻閱著一本為孕婦設計的雜志,廳中也添購了許多嬰兒用品,準備迎接她肚中的孩子。
蔣柔面上是溫和的笑顏,是因看見了雜志中那令人備感溫馨的圖片。
「大小姐,」管家喚著。「藍律師來了。」
「啊,藍律師。」蔣柔放下手邊的雜志,站起身,隆起的月復部顯得更加明顯,應有七八個月了。「王叔,請李媽幫我泡點茶招待藍律師……花草的好嗎?我不能喝太多咖啡因。」她甜甜笑著。
「當然,蔣小姐。」藍浩琛听出她聲音中的喜悅,略略放下心,朝退出廳中的管家點點頭。這幾個月雖是忙著蔣柔的案子,但大多時候並沒有太多機會與她交談,更別說是公事外的閑聊。今天,蔣柔約他出來,令他有些訝異。
「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蔣柔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坐回舒服的沙發中。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邊說著,藍浩琛環顧了四周。「以前到府上都在主宅,倒是第一次進來這邊。」
蔣柔淡出笑。「嗯,其實,家中每個孩子都有一幢小宅,只有我和二妹沒有,因為嫁得早。這屋子原本也不是我的,我只是借住。」她的目光別向窗外。
藍浩琛听出那話的背後有另一段故事,卻沒再問起。蔣柔搬回家中,可想而知一定是受了不少冷言冷語;他早有耳聞蔣卓然在正室病逝後續了弦,是個精明干練的女人,雖未生下任何子女,卻將蔣家的事業推向另一個高峰……
藍浩琛看了她的側臉。蔣柔便是犧牲品之一了。
「有王叔、李媽在,里里外外總算都有人為我打點,要不,挺個大肚子還得下山買菜是有點累人的。」她淡淡說著,有點自嘲的味道。
「後悔嗎?」良久,藍浩琛問道。
「不,藍律師,你別誤會。」蔣柔搖搖手解釋,笑道︰「家母要我向夫家求償,但我只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這不是因為你這麼告訴我,只是你的話給了我勇氣,讓我終于能為我自己的人生做下一個……我認為對的決定。我很感謝你。」
藍浩琛靜靜听著,攏了攏眉。從蔣柔語調中的堅強,他知道她不是在逞強。為母則強,就是如此嗎?他只希望,蔣柔與她的孩子,能真的擁有期望中的平靜。
「記得我第一次到律師事務所,你的一番話,讓我想起一個人……」蔣柔回憶著,笑了出來,然後,回應著他的注視定定說道︰「藍律師,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為了我的事費盡心思,為我唯一的願望不惜得罪整個林氏企業,甚至……蔣家。」
第7章(2)
蔣柔唯一的願望便是肚中孩子的監護權,這在兩個大企業主事者眼中可大可小的要求,藍律師一口答應下來;一直到上星期宣判下來,他只字未提這件事有多困難。林家雖理虧,但前夫的女人產下女兒,而自己的孩子已確定是個兒子,林家更是不會輕易放棄這個繼承人;反觀蔣家,又怎麼會放過這個可以重創林家的機會……
可,藍律師沒有一次要自己改變決定。
他本著初衷,沒將丑聞公開,沒有為她的願望做出任何讓步。
李媽端來了茶,為兩人各倒了一杯,又緩緩退出去。藍浩琛還是沒為此多說一句話。
蔣柔看著眼前的男人,好幾次,都想問,為什麼他能完全不去在意世俗的評價?明明,那些都是不公平的評斷。但她沒問出口。這個問題,她也許能在接下來的人生里,自己慢慢體會。
啜著沒有咖啡因的花草茶,藍浩琛忽然問起︰「蔣小姐剛剛說想起了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呢?」
蔣柔也喝了口散發玫瑰香的茶,學他剛進門時環顧這屋子的樣子。「這幢屋真正的主人。」
藍浩琛怔忡了會。蔣家兄弟姊妹不少,有的叱 商場,有的深居簡出,別說是世人,就連身為蔣家律師的他,也沒有見過所有的家族成員。「是嗎?听你剛才那麼說,我還以為是你的初戀情人呢。」他調笑著,未再深問。
蔣柔揚起了一抹笑,眼里充滿感謝。「若有一日這屋子的主人回來了,我會請你過來喝茶。」
藍浩琛也笑了。「那下次,我可要喝有咖啡因的茶。」一個大男人喝這麼娘的東西,說起來怪別扭的。
「當然好。」轉轉眼,蔣柔又接著說︰「那時,我希望見到能坦然面對自己的藍律師。」
離開蔣家位于山上的豪宅時已是傍晚時分。
今天與蔣柔見面,著實讓藍浩琛放心不少。在這個圈子中,他經歷了不少事,有多少人打贏了官司,卻輸了更重要的東西——他不想為任何人贏得那些無謂的東西。
而蔣柔說的某些話,直到此刻還在心中回蕩。
藍浩琛停在紅燈前。
坦然……他不夠坦然?
面對自己的欲-望,藍浩琛從不壓抑。他跟很多女人交往,在業界建立屬于自己的一套行事風格,這些不都是他想要的?他將這些赤果果地開誠布公,還有什麼無法坦然以對的?
平時,藍浩琛不會太在意別人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自己,這次會在意是因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他與韓悅之間,是不若他想象中的坦然……
綠燈了,藍浩琛踩下油門,一路飄回信義區的住處。
越接近家里,他又開始想起韓悅的事。一整天,她是否又將自己關在房中做著翻譯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