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政繁不說話。他的確是因為一些緣故,才會在這種時間離開家中,可現在他沒心情解釋。尤其這個好友從以前就對他的感情觀不以為然,因為小幸的事失眠這種話,他不會說出口。
默默開了啤酒,溫政繁灌了一口。抬頭見到好友正背過身月兌下西裝外套,想起今天在辦公室時見他還是穿著正式的西裝,怎麼現下換了一件一點也不像對工作一絲不苟的他會穿的……「噗!」
月兌下外套後听到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藍浩琛倏地回過頭,就見政繁捂著嘴,但口中啤酒已噴在沙發前的茶幾上。「你干嘛?」因為輕微潔癖而有些不悅地道。
溫政繁還是捂著嘴,瞠大眼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眨眨眼,搖頭。
「沒、沒事……」順手抽了面紙,趕緊將茶幾擦干淨。
藍浩琛也開了啤酒,在他對面坐下,沒有說話。當自己心中有事,自然無暇顧及那個悶騷的家伙。
「我哥說,」良久,溫政繁打破沉默笑道︰「過兩天也來你家看看,順便帶個遷居禮給你。」
「跟他說,直接折現存到我戶頭就好。」藍浩琛才不領所長的情。
「你在這也會住一陣子吧?」不理會他的話,溫政繁道︰「會需要一些東西的。」不經意望向那空曠的廚房,心中有了底。
「……隨便你們。」自從大學時認識了這家伙,畢業後又被拉攏到他哥的事務所之後,藍浩琛早已模清自己的立場——所長言出必行,而其它人只有听的份。「來我家前先撥個電話給我,免得在外頭空等。」他轉開了話題。
「嗯。」溫政繁明白浩琛說的是今晚自己的突然造訪,也知道他不會在意,只是真怕自己在外頭等不到人。好友的習性他很清楚,一星期總有幾天外宿,多半在飯店過夜。
他的感情觀,溫政繁並非不能理解。人生總有一些經歷,會在心中留下傷痕,遲遲無法痊愈。或許這麼說是自私的,但,若是浩琛非得用這種方式才能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個人、找到平靜,他不會責怪浩琛的多情與濫情。站在朋友的立場,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這些了。
「借我過一夜。」溫政繁說。
藍浩琛是訝異的,對于政繁的話;但,既然他開了口,他便不會趕他出門。「你睡客廳。」
「謝了。」溫政繁淡出笑。男人間的友情……是這麼說的吧?不必多說、不必了解,僅僅就是伸手援手。搖搖頭,又灌了啤酒;想了想,閑扯道︰「對了,你今天不是早退嗎?」
「……然後呢?」因好友的到來,好不容易忘了某些令他不悅之事,現在又排山倒海而來。藍浩琛沉下臉。
近距離,溫政繁可以見到那忽然轉為陰沉的表情,閃進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浩琛被女人甩了……三秒後,他抹去這個可笑的猜測,搖搖頭調笑道︰「怎麼?那些女人不合你胃口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劈在藍浩琛頭頂,他瞪著好友。
驚見那眼中的惶恐,溫政繁也有些傻了眼。「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什麼事?」擰眉,藍浩琛悶悶地灌起啤酒。
他在逃避。
對于女人的事,浩琛雖不會掛在嘴邊吹噓,但若問起,也不會有所隱瞞,多數時候會輕描淡寫帶過。可浩琛不愛說謊。避而不答,這是反常的現象。想了想,溫政繁試探地問︰「你今天晚上去哪?」
「吃飯。」將唇靠在玻璃瓶口。
「跟女人?」
「那又怎樣?」
「吃完飯呢?」
「喝酒。」
「喝完呢?」
「……關你屁事。」
「不……只是,你和女人出去約會,晚上還會回家,這讓我匪夷所——」
「你可以閉嘴了。」
還未喝完的啤酒被藍浩琛重重一掌敲在茶幾上,他起身結束這個話題,走進主臥室,關上門。
溫政繁望著浩琛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久久才回過神。他撫撫下巴,心忖︰一定有事,而且是有趣的事。
認識浩琛這麼久,溫政繁不認為他甩女人或甚至被女人甩了,會對他的情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浩琛罷才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失神?
嗯……溫政繁揚起嘴角。
丙然有點意思。
房里,藍浩琛煩躁地來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窗外一輪明月。
深吸了口氣,卻總覺壓不下心中那股忐忑……為何忐忑?
韓悅……腦中浮現的是她靈黠的眼、少見上揚弧度的唇,揮之不去。
——那些女人不合你胃口了?
好友方才的話還在耳邊縈繞,他知道政繁說的沒有錯,只是……只是他不想去承認思考了一夜他不想知道的那答案,竟教旁人一眼看穿。
從來只把女人當作不可或缺的休閑,他不該會如此。
難以言語解釋地,遇見韓悅,他……
藍浩琛咬住撐在唇邊的長指。
他騙不了自己。
今夜,韓悅的出現,影響的不是身邊女伴的心,而是自己的心。
清冷的月光灑在冷凝的臉上,他為此事實感到忐忑……
良久,嘖了聲,收起心思,藍浩琛轉身準備換下衣服,洗澡睡覺。
才回過頭,瞥見一旁落地鏡中自己的側影。藍浩琛眯細了眼,緩緩拉起身上的T恤,好看清背後的圖案——
長翅膀的粉紅天使騎著白馬飛躍彩虹。
……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那個女人……
在能從鏡中注意到自己越發猙獰的表情前,他已扯上惡心的東西,甩至一旁。
他瘋了。
瞪著床上扭成一團的衣服,藍浩琛這麼告訴自己。
第4章(1)
韓悅開始在吳銘雄的咖啡店以正職的身分工作,那已是將近一個月後的事。
她的個性中有一種不安分因子,並不渴望誰來安穩,所以,對于吳銘雄提供的一切,她一點也不知感恩。
「你真不知感恩。」見小悅有些發起呆來,林婉瑜毫不客氣地說道。
林婉瑜今天是來探班的,順便數落她一番。先前小悅說住在咖啡店的事,原來根本就是騙人的,小悅根本就都在麥當勞跟網咖過夜,要不是有一回她打電話來查勤,听見有人點麥香雞,搞不好真的一路被騙下去。
于是,林婉瑜跟吳銘雄聯絡上,安排小悅住在店里的樓中樓夾層。
這回她學乖了,押著小悅搬過來,硬是陪著住了兩晚才肯回家。
韓悅從放空的思緒中回過神,懶懶地瞥了婉瑜一眼。「我只是覺得沒那個必要。」
明白小悅並非意指沒必要感恩,只是沒必要麻煩別人,尤其是對她有好感的人。林婉瑜擰起眉。小悅是怕之前借住友人家之後,無一幸免,跟他們全都絕交的事。
韓悅不說話。她的確是這麼想的,改不了自己得寸進尺、貪小便宜的個性,她不適合跟好朋友住在一起。
小悅是個不愛跟別人計較細節的人,所以有時忽略了別人可能很在意的事;但,林婉瑜知道,小悅承擔了很多事,這些缺點在她眼里,不過是一點令人心疼的任性。
一點換得小悅短暫快樂的小小任性。
「還要續杯嗎?」沉默良久,韓悅轉開了話題。「我知道你不喝咖啡,但我們家的茶也是一絕,你每次都喝錫蘭,要不要換一種?」
「……不了。」林婉瑜忽然感到不高興。小悅喜歡扯開話題,推拒自己的關心;是因為兩家人關系一向惡劣,小悅不想自己介入太多……但,真的很令人生氣。「我要回去了。」
韓悅沒有挽留,送她出門口。
「叫司——」
「叫司機來接我,不要一個人回家。」林婉瑜嘟起朱唇。「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