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唔?」佟胤玄微挑劍眉,神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緒。
好吧,看來無法用這招對付他。
「對不起。」她輕聲咬著下唇,可憐兮兮地說。
「嗯,下次小心。」這下他才松開眉心。
他知道她只有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會出現像小孩子的舉動,否則就連在自家人面前都是一副端莊高雅的模樣。
這代表了她對他的信任,所以他不會制止她,只希望她能為了他的心髒著想,下次別再這樣慌慌張張,要不難保他的心髒不會越來越脆弱。
「嗯。」見他沒有罵她,水胭脂含笑應允。
雖然早知道他不會責罵她,但是出錯的是自己,才會心虛怕被罵。
「下次我會記得不要離你太遠,免得你接不到。」她好心情地打趣。
佟胤玄默默凝望著她,露出微笑。
她輕輕拍著他的手臂,他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下,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偶爾拉住腳下打滑的她,最後干脆牽起她的手,保護意味明顯。
時而低聲耳語,,時而相視而笑,兩人間互動親密。
這一幕看在往來搬運行李的嚇人眼里,引起一陣騷動,分分緩下腳步注視著他們。
在他們眼里,那是主子和少夫人之間深切牽絆的證明。
兩人相偕拾級而上,穿過天井,走過庭院,水胭脂偶爾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天空,伸手接著細雪,凍紅的臉上浮現欣喜的笑靨;佟胤玄則細心地替她拉起滾兔毛邊制成的披風,溫柔地凝望著她。
「快點,‘無暇’呢?」直到遠離了眾人的視線,水胭脂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
她已經好一陣子沒看到‘無暇’了,這可打亂了她的生活習慣。
「別急,別急。」這個穩重的小女人,在他面前似乎特別容易腳絆腳跌倒,所以他總要提醒她。
「那你告訴我在哪里呀!」她催促著。
「別急。」他氣定神閑的,一點也不急著告訴她。
「胤玄?」她揚眉,催促意味明顯。
「你都已經等了一段時間,還差這麼一會兒嗎?」佟胤玄帶著她往兩人房間相反方向走去。
「那……‘無暇’開了嗎?」她忍不住問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佟胤玄聳聳肩,伸手替她拍掉肩上的薄雪。「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怎麼會知道?」
瞧他這副不疾不徐的模樣,絕對知道!
可惡的家伙……水胭脂暗襯,卻也拿他沒轍。
「算了。」她微微嘆了口氣。
說得也是,不差等這一段路。
「等待,說不定會有令人驚訝的結果。」
「喔?難道現在沒開,再等個一會兒就會開嗎?」她的語氣有些諷刺。
「說不定正是如此。」孰料他如此回答。
她的眉挑得更高了。
怎麼可能?他的眼楮里傳達出這樣的問句。
「對了,先閉上眼。」他停下腳步。
「咦?」她跟著停下來。
「我先幫你確認看看開了沒。」
是這樣嗎?是想吊她胃口吧?
「你不相信我?」看出她的懷疑,佟胤玄拍拍她的粉頰。
「我只是相信你屬于奸詐商人的那一部魂魄。」雖然這麼說,但她還是听話地閉上眼。
「手。」他道。
她依言朝他伸出手,他穩穩地握住了。
靶覺到他溫暖的掌溫,水胭脂的唇畔勾起柔美的笑痕,即使閉著眼楮,也毫不猶豫的邁開步伐,因為有他牽著。
「小心樓梯。」
他牽著她,不時提醒她腳邊出現的障礙。
又走了一陣,他們終于停下步伐。
「啊……」他低呼一聲。
「怎麼了?開了嗎?」她不由自主地睜開眼,一雙厚實的掌心卻很快地擋住她的視線。
「走錯地方了。」他故意耍她。
被他蒙住眼的水胭脂在心中給了他一個白眼。
「佟胤玄。」她的聲音微沉。
「打個趣嘛。」他聳聳肩,堅持要她閉著眼,由他牽著她走。
「不好笑。」她並沒有反對,卻對他的話頗有意見。
佟胤玄沒搭腔,繼續帶著她繞,繞到最後她都無法分辨方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佟愛里。
「到了。」無預警地,他停下腳步,她一時剎不住腳地撞上那副寬廣的背。
「唔!」他可以先知會一聲嘛!
「好了,快看。」佟胤玄沒空注意他撞紅的鼻梢,往旁邊站了一步,催促她。
水胭脂揉著鼻尖,現實埋怨地掃過他一眼,繼而轉向正前方,然後她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大片的‘無暇’。
訝異、驚喜、不敢置信等感覺充斥在她的心中。
冬日的第一場雪和‘無暇’互相輝映著。
她找來了第一朵‘無暇’他則悄悄地替她種滿了庭院。
他回應的心情,再無一刻像現在這般令她深切地體會到了。
「‘無暇’要在天寒地凍的地方才會開花。」輕輕擁住她,佟胤玄在她耳邊低聲道。
「你怎麼知道?」她舍不得移開眼,但仍不忘問。
「我只是去探听而已。」就像她花費心里去找來這朵‘無暇’,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一樣。
他不需要巨細靡遺地訴說到底是怎麼打听到的,因為他能做的是那麼的少。
「是嗎……你去探听的嗎……」她懂他在想什麼,所以也不想過于渲染這件事,只是淡淡地開口,將感動全留在心底。
「因為你很希望看到‘無暇’開花。」她的希望,就是他的。
他能做到的只有喜歡她、愛她,如此而已,如果連這點事也不能辦到的話,連他也會討厭自己。
水胭脂感動的不能自已,淚光閃閃地望著眼前一大片的‘無暇’,但太過幸福的感覺,突然令她有些卻步。
她想起午夜夢回時,總會在夢中出現那扇緊閉、曾經切斷他們聯系的大門……
「‘無暇’會一直開下去吧?」她無法不這麼問。
「會的。」只要是她希望,‘無暇’便會一直開下去。
「不會再只剩下花苞,對吧?」她又問。
「不會。」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所以用更緊卻絕不會傷害她的力道抱著她。「我已經擁有你,不會再放開了。」他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輕喃。
如果因為他的背信讓她如此沒有安全感,那麼要他承諾幾百次,甚至幾千次都是他應得的。
水胭脂喉頭一哽,眼眶隨即被水霧給佔領。
反正,就只是失去而已……
這種傷透心的話,她永遠不想再說第二次了。
「你,永遠是我心上的無暇。」佟胤玄輕吐在她耳邊的這句話,輕易地攻入她的心底,回蕩不已。
剎那間,她仿佛看見了那年帶著一顆真心前來的颯爽少年,在她面前閃閃發亮。
水胭脂轉過身,輕輕地走進他給的溫暖,緊緊地抱住他。
不要再分開了……
他好似听見她這麼低語。
他以‘無暇’作為對她的承諾,承諾從今而後比翼雙飛。
他們再也不會分開。
尾聲
那是一間彌漫著墨香的書房。
畫案後掛著一幅畫,是一副美人橫臥花心的畫。
畫上提了句詩,字的墨色相較于畫還很新,是之後才寫的。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苑懶回頭
半緣修道半緣君
短短四句,將畫者的心緒表露無遺。
「爹,這幅畫是你畫的?」稚女敕的臉龐仰起,佟李齊問向父親。
佟胤玄停下手邊的工作,回頭和兒子一起看向自己年少時的畫作。
畫上是他珍愛的女人,也是他唯一的妻子。
「是啊。」半響,他才將視線調向兒子。
英氣勃發的眉像他,靈巧流轉的眸似她,這個有著他和她優點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
「畫上的女子是娘嗎?」佟李齊又問。
「是啊。」他仍是同樣的答案。
「可是這詩的寓意……」佟李齊忍不住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