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我怎麼不知道?」誰準了?
現在可是季節交替之際,是秋裝初出的日子,負責掌管綾羅錦緞的水綺羅居然敢跑出去玩?
媚眼睞向有一次擅自作主前科的三妹,懷疑之意不言而喻。
「絲兒可不清楚。」水青絲飛快撇清。
設酒宴這件事可以不稟報大姐,那是因為有爹撐腰,但四妹的事她可沒那個膽子。
「他們有說上哪兒嗎?」佟胤玄突然插嘴問。
第3章(2)
霎時,空氣凝結。
所有人屏氣凝神等著看將他視于無物的水胭脂要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或者干脆裝做沒听見。
「綺羅都嫁做人婦了,怎麼還拖著夫婿到處亂跑?原本今日是想看看綺羅的夫婿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要先開口,水胭脂也不說話,余美人再次扮演緩場的角色。
「現在讓風師傅去追還追得上。」水青絲輕聲提議。
「恐怕來不及了。」水胭脂收起家書,淡淡道。
幾道詫異的目光投向她。
「葛叔,你說最後一次見到綺羅回府是哪時候的事了?」
「約莫五天前。听說朝師傅傷了手無法工作,四當家和四爺這陣子趕著秋裝的制作,都待在艷城的別院過夜。」葛京一五一十的稟報。
「朝師傅何時傷了手,我怎麼會不知道?」水女敕的唇輕啟,水胭脂的語調極其平淡。
她這個善于月兌逃的四妹,行事總是低調小心,計劃了要逃就絕對不可能留下被找到的線索,可這回她卻寫下前往的地方,那麼就是不怕被追了,大概老早就已經腳底抹油跑了。
難怪四妹最近的工作效率極佳,每日都有新制的衣裳呈上來給她過目,只不過送來的都是朝師傅,這麼看來朝師傅約莫也是幫凶,也難怪她會沒有察覺。
「爹,脂兒還有要緊事要辦,改日再向您請罪,先失陪了。」眼色一斂,水胭脂福了身,如來時般匆促的離開。
「老當家、水夫人,佟某也先告辭了。」幾乎是等不及水明月夫婦回話,佟胤玄拔腿便追了出去。
听見花廳里傳來的話,水胭脂腳下的步伐加快,想甩掉他,快點離開這里。
遠遠地瞧著那一高一矮的身影的追逐戰,再看看廳里都是自家人,水明月也省得繞圈子說話。
「綺羅那孩子一定早知道了。」
「四姐知道什麼?」水銅鏡呆愣愣地問。
水明月只是一臉知曉所有事卻故意不說的神情,悠閑地喝著妻子泡的茶。
「那也難怪,誰教那孩子的夫婿誰不好挑,偏偏挑中萬中選一的人選。」余美人也像在打著啞謎,明明知道卻不點明。「唉,希望他們能好好談,脂兒病重,我真怕……」
哪個做父母的不會擔心自己的女兒給人家欺負?
「胤玄不會亂來的。」水明月安慰著妻子。
水銅鏡對自己父母所說的話有听沒有懂,當年還小的他也不了解水胭脂和佟胤玄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自從他懂事以後,就被教導不能在水胭脂面前提起佟家,而今父親卻又邀請佟胤玄來吃飯……他都被搞胡涂了!
「三姐,你知道嗎?」
知道?就算她號稱握有整個長安京的秘密,也不可能知道大姐的!誰要大姐太會隱藏秘密了。
而且她對大姐的秘密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嗯……可以上菜了嗎?」水青絲小小聲問。
她從頭到尾關心的只有那擺在膳房都快涼了的珍饈美食呀!
看看這場暗潮洶涌的酒宴,武香捏捏妻子可憐兮兮的小臉,愛莫能助地對她搖搖頭。
現在絕對不是上菜的時候。
「你應該回房休息。」
佟胤玄低沉的嗓音由她背後冒出。
轉眼間,他已經追上她。
停下腳步,水胭脂緩緩轉過身,面對這個跟著自己離開花廳的男人。
「爹對你和顏悅色不表示我就得買你的帳。」她的口氣很冷。明明尚溫暖的中秋,她的話一出口,周圍溫度陡降宛如臘月。
「水老當家的邀請我也很詫異。」佟胤玄沒有因她明顯的排斥而退縮,昂藏的身軀直挺挺地停立在原地,用著同樣的冷靜自持面對她。
很詫異?
水胭脂在心里嗤嘲。
「但你終究是來了。」如果真的感到詫異,就不應該來,艷府水家早已不是他能自由進出的地方。
她,不歡迎他!
嚴肅的面容閃過一絲狼狽,只是夜色替他掩去了許多。
他來是有私心的。
如果他說是來見她的,她會相信嗎?
即使知道是自己背棄她在先,一有能夠見到她的機會,他又不能克制自己前來見她一面。
但是……
「水老當家的邀請,普天之下應該沒幾個人會拒絕。」末了,他只得如此搪塞過去。
現在說那些都為時已晚,當他做了傷害她的決定之時,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被他親手捏碎,無可挽救。
淺褐色的眸子在火光照耀下閃著金光,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那太過熟悉的眼神,令水胭脂垂下眼避開他專注的視線。
回廊上點亮的琉璃夜光燈,明亮地照著彼此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
沉默的籠罩像是可預期,即使相對無言,卻沒有人先行離開。
琉璃夜光燈的光亮彷彿映照出兩個同樣傷痕累累的心,他們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說話。
「你要上艷城。」良久,佟胤玄終于開口,這不是問句,他肯定她會回艷城處理公事。
依這女人固執負責的個性,就算拖著病體,也會把工作完成。
「干卿底事?」她就是要提刀砍人都與他無關!
她的語氣漸漸失去冷靜,說的話充滿挑釁。一遇上他,她便無法克制自己不經大腦月兌口而出的話。
但水胭脂不願承認這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影響力仍不容小覷的原因。
揚手屏退貼身丫環豫緋,她不希望任何人見到她即將失態的一面。
「你該回房休息。」佟胤玄的話里有不容置喙的堅持。
她正病著,泛紅的兩頰反映出熱燙的體溫,老實說,她還能穩穩地站著沒有絲毫腳步踉蹌,實在令他訝異。
「我說了與你無關!若是佟當家沒事,恕我不送了。」她病了或是死了都跟他無關,所以他最好不要再繼續以為自己還有資格可以過問她的事。
佟胤玄一雙劍眉緊蹙,身影一閃,人已經來到她面前,一掌拖著縴細的腰肢,一手抓住她反抗掄起的粉拳,忘記自己身在她的地盤上,臉黑了一半,發出震天巨吼——
「這樣下去,你只是在傷害自己!」她為何不肯听他的話好好休息?
為什麼?她以前不是這樣的,雖然他們同樣都把工作看得很重,但生病了就該休息,這是他們約定好的,為了不讓彼此擔心所訂下的約定。
就算她恨他,難道為了工作她連命都可以不要?
燦亮的眼兒瞅著他,她臉上浮現痛苦和不敢置信的神情。
「再怎樣的傷害都比不上你給我的痛!」水胭脂吼了回去,喉嚨干啞搔癢,她忍不住一陣猛咳。
他懂什麼?
當年他的狠心絕情,饒是她哭啞了嗓子都不曾喚回他一記溫柔的目光,那扇門關上後,她是那麼用力的敲,拼了命的敲,敲得皮都磨破了,他也未曾打開門……那是個雨夜,他甚至不願給她一把傘。
她有多痛豈是他能理解的?
除了寄情于工作,她還能靠什麼來忘記傷痛?
佟胤玄沉默了。
她的控訴是鐵一般的事實,他無話可說。
可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容許她繼續任性下去,他是為她好,才想勸她回房。
「脂兒……」他還想說什麼,但水胭脂咳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半句話,一雙白女敕的小手在半空中揮呀揮,想趕走他,就是不想听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