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大門口的背影,她微微怔住腳步。
韓澗汐回過頭,看著身後的人,眼神深如大海。
因為見到熟悉的人,七夕的眼楮,又不自覺有些酸澀,她卻讓自己笑著說︰
「澗汐,你回來了。工作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嗯。」
「那我們進屋吧!」
韓澗汐跟在她身後,進到屋內。
屋里安靜得有些不對勁,韓澗汐敏銳地巡視一番,皺起眉頭︰
「夏之樹呢?」
她的夏之樹,不在她身邊了。
「……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晚飯。」
韓澗汐跟著逃離的身影進了廚房,冷淡的臉也控制不住流露擔憂之色。
「發生了什麼事了?」難道夏之樹發病了?「他現在在哪?」
「樹他……回家去了。」以前樹說回家,一定是回到有她的家,可是以後都不是了。
韓澗汐折身往夏之樹的房間走,七夕叫住他。
「他不在房里,他是回……他自己的家了。」七夕呵呵笑起來,「我們夏之樹,找到了爸爸,他終于能回到自己家去了!呵呵……真替他開心啊!」
韓澗汐眉頭皺了起來,下意識地問︰
「那你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啊?
「……」
「你舍得他?」
「別問了。」七夕再也露不出笑臉,「你想吃什麼?」
……姐,你想吃什麼?
……姐,來吃飯吧。
……姐,快來,吃飯吧。
七夕眼淚掉了下來,一滴滴砸在夏之樹經常擦拭的灶台上。
她一直以夏之樹為生活的重心,沒有了夏之樹,她該怎麼辦啊?
恍惚間,她又做夢了,夢里她看到了還是小孩子的夏之樹,一直笑著叫她。
姐姐……姐姐……姐姐啊……
「姐,姐?」
左七夕張開眼楮,看到了一眼擔憂的夏之樹。她覺得有些恍惚。這是夢里,還是夢外?
夏之樹靜靜地望著她,目光潮濕。
「澗汐哥,他告訴我你生病了。他說你很不听話,不愛吃飯。」
「我哪有生病?」七夕坐起來,面色有些蒼白,「因為沒找到工作,所以睡一下懶覺而已。韓澗汐的廚藝太差,好難吃。」
「那我給姐姐做飯吧。」
「好哇!」
「那姐姐先休息一下,堂橘哥晚點也會來。」
「……好。」
圍著餐桌吃飯的四個人,手上都帶著一條灌注平安幸福的熟練。
尹堂橘的那條手鏈真的很難看啊,可是他每天都帶著它出現在任何場合。現在,這樣的雙手,又忙碌地為她夾菜,幾乎當她是不能動彈的病人,只差沒動手喂她吃飯。
「我這才出去兩天,你看你把自己照顧成什麼樣了!」
韓澗汐看著他,目光陰霾,但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低頭吃飯。若是換做以前,他一定會把尹堂橘揍到牆角去!可是,經過這三年多的時間歷練,他已經成了一個沉默的能容忍的男人了!
「干脆,你跟樹都搬到家里來住吧。」尹堂橘想了想,笑道,「反正也是遲早的事嘛。」
韓澗汐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全身變得緊繃起來。
雖然,他變得能容忍了,可是他能忍受左七夕離開他嗎?
他不能。
「不行。」
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他身上又輻射出懾人的壓力。
七夕搶在尹堂橘之前,做了回應。
「我住這里挺好的,哪里也不去。」就讓她好好地吃這頓團圓飯吧,突然有種吃「餞行」飯的感覺,她笑道,「哇,樹做的雞蛋卷,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好吃的雞蛋卷!」
「姐你慢點吃。」
「太好吃了嘛!」
看著她,樹的心又痛起來。其實,他很想給她做一輩子的飯啊,他想把她養得胖一點,面色更紅潤一些的。
尹堂橘目光里流過一些暗淡,他怎麼會不知道七夕心里難受呢,他記得送走樹的那天,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可是,他不會問她,只是默默地守在她的身旁,讓她慢慢從這樣的別離中走出來。
所以,他總對她笑,是想給她溫暖。
「這丫頭,想吃樹做的菜,來家里不就好了嗎?不然這樣吧,我每天載著樹來給你做飯?」
「你當樹是鐘點工啊?」七夕白了他一眼,他笑。
「那要不,我從樹那學了,每天來當鐘點工,免費的那種。」
「你?再學幾十年也學不來樹的手藝。再說,你那麼忙,哪有時間。」
「我可是尹堂橘,哪會連時間都沒有?」
他無論什麼,都能以他是尹堂橘為理由。以前她會覺得他太自負,現在覺得似乎真的是,只要是尹堂橘,沒有什麼不可以啊。
所以,沒有她陪在身邊,他也不會怎樣的對吧?因為他是尹堂橘啊。
樹依舊那麼習慣地圍著圍裙,認真的刷碗,每個盤子每個碗碟都被擦拭得亮晶晶的。
七夕看著這樣的樹,心里有說不出的惆悵。有些人有些事,就像空氣一樣,在的時候那麼自然,不起眼。沒有了的時候,便會覺得窒息。
她用擦碗布將碗擦干,放在碗架上。
樹將碗遞給她的時候,露出溫柔的笑容。
這樣熟悉的場景,以前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這次卻猶是在夢里。
「樹,你的病歷我都轉交到伯父的手上了,還有那些注意事項,我也一並羅列交給他了。以後……姐可能……不能那麼頻繁地跟你見面了。」
夏之樹手里的碗,噗咚掉到水里,他以最緩慢地速度偏頭看向七夕。
「姐,要去,哪里嗎?」
「不是的。」
「那為什麼不能見?」樹覺得心里冒出無數的恐慌,他只是想給姐姐比較不那麼累的生活,可是他沒有想過不能見到她。
「沒有不能見,只是會少一些。」
「姐,你在生樹的氣,對嗎?」
氣他離開她,氣他狠心離開她。其實,他一直很害怕她會生他的氣。
「沒有沒有!」七夕最見不得看到他傷心了,著急著解釋,「因為……因為姐姐要努力過自己的生活啊,你不是也希望,姐姐變得更好嗎?你是這麼想的,不是嗎?」
「……」是的,他是這麼想的,可是當她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那麼失落,因為姐姐再也不以他為唯一,那麼努力地生活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嗎?這就是他想要的啊。樹點頭。
「好,那以後,我們少見些面。」
水龍頭的水,滴滴嗒嗒落在水盆里,像極了一些眼淚破碎的聲音。
又是這條斜斜的水泥路,這次她送走的是,生命里最珍貴的兩個人。
看著樹坐上尹堂橘的車。看著尹堂橘笑著對她揮手。
「快進去,早點休息,明天病一定要好起來,听到沒?」
她真的不想對他說出那句話啊。可是,她還是得說了。
「橘,我們明天,見個面吧。」
「好。我給你電話。」
他笑著,仿佛想把他所有的笑容,都用來燦爛她的人生。
第18章(1)
下著雨的天,像是一張哭泣的臉。
可是,葡萄樹的新葉是那麼女敕綠的。
院中那盆水仙,竟然在今天早上開出了兩朵粉紅的花朵。
再過不久,這空氣里,一定會彌漫滿花香的。
可是,她可能再也見不到,比所有的花加起來,還有燦爛美好的那個笑容了。
想了好久,她還是撥通了,尹堂橘的號碼。
「橘,我在齊明山山頂。」
「好,我馬上……你這丫頭,不知道下著雨嗎,你跑山頂去做什麼?!」看著外面淅瀝瀝的雨,他忍不住拔高聲音,「是病人你還不老實呆著,不是讓你等我電話了嗎?真是讓人擔心的丫頭。等著啊,我馬上過去!」
說完,他掛了電話。
耳邊的電話篤篤的忙音,像要敲碎人的心一樣。
站在齊明山頂的木亭子里,整個京首都在眼底。這個繁華的都市,今天是那麼的潮濕低迷,像是凝結了所有傷心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