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只有六歲的韓水已經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完全繼承了其母的美貌與艷麗,一雙桃花眼、高挺的秀鼻、驕傲的紅唇、白里透紅的膚質,任誰看到她,都會忍不住喜歡她。
可讓韓水不懂的是,她的母親總是看著她發呆,然後用那雙蒼白到極致的玉手輕輕撫模她烏黑的秀發,似有若無地嘆息,「小水長得太像我了,如果長得像爸爸多一點就好了。」
韓水依偎在母親懷里,不做聲,她總是不敢對這個美艷卻蒼白的母親說太多話,更怕因為自己的反駁而讓她難受,但心里卻對母親的話有些不以為然,在韓水心里,爸爸雖然長得也算是好看的那種,卻怎麼也比不上自己母親的高貴美艷,她很慶幸自己長得像母親。
也許因為這點,爸爸並不怎麼親近她,他每天西裝革履,應酬很多,在家很少能看到他的影子,即使看到了,她或怯怯或高聲地叫他「爸爸」,得到的卻並不是想像中溫暖的懷抱,而是神色復雜的注視,抑或只是疲倦匆匆地一瞥,好像他們之間並不是父女,而只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久而久之,韓水也不怎麼主動去喊他了,小小的女孩子既驕傲又敏感,她直覺認為媽媽的抑郁和爸爸的冷漠有著很大的關系,只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那漂亮的小腦袋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直到韓水十歲的時候,母親因為長期抑郁生病去世,華麗的韓宅一片縞素,所有的僕人都身著黑衣、戴白花,臉上神色哀慟,韓水也一樣,她夜夜驚醒,寵愛她的媽媽去了天堂,冷漠的爸爸不見蹤影,她覺得天都像是要塌下來一樣。
而這個時候,韓水意外地發現自己的爸爸終年陰沉的臉色,卻漸漸紅潤了起來。
笆倩珊就是從那個時候,從了她韓水的父姓,以甘家大小姐的身份住進了韓家大宅,而韓水從大小姐的位置退下,變成了二小姐,只是依舊從母姓。
那個時候的韓水瞬間懂得了,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年紀輕輕就長期抑郁,而爸爸如此冷漠,只是因為他很早就在外面養了女人,那個女人生出的孩子竟然比韓水還大了一歲,而她那個一向冷漠的爸爸,竟在媽媽去世之後不到幾個月的時間,不顧韓家的顏面、不顧社會的輿論,快速地接了她們母女住進韓家大宅,並辦了聚會,高調地宣布甘倩珊的大小姐身份。
如此迫不及待,何其諷刺,何其可笑。
那一刻韓水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媽媽總是感嘆自己長得不像爸爸,是啊,為什麼她就是長得不像爸爸呢?如果長得像他,也許以後的日子,她也不會過得那麼辛苦。
韓水望著華麗大廳里的爸爸和甘倩珊的影子,眼楮突然有些酸澀,甘倩珊長得很像爸爸呢,斯文俊秀,笑得也很好看,平易近人的樣子,舉止文雅大方,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黑色的洋裝,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媽媽終年蒼白的臉色,和那一雙瘦長卻溫暖的雙手,酸澀之後,突然嘲諷一笑,她在韓家老人的追隨下,緩步踏進那個沒有為她準備位置的大廳。
頓時,所有的聚光燈都轉向他們,韓水走在最前面,只有十歲的她身材高挑,卻還是太瘦弱,長長的黑發、蒼白的臉蛋、緊抿的嘴唇、昂首挺胸的姿勢,既驕傲又顯得落寞。
「爸爸。」她忽視一旁尷尬的甘倩珊,眼楮定定地看著這個神色里透出不耐的男人。
笆之魚勉強地笑笑,「韓水,不在家里待著,來這里做什麼?」眉毛卻微皺著看向韓水後面的一群人,都是韓家的老臣及律師團,那些人大半生追隨著韓家老爺子、韓家大小姐,現在又追隨著韓家唯一的繼承人,韓水。
「爸爸,他們是來宣讀遺囑的。」韓水抿抿唇,期待地望著爸爸,此刻她依舊希望自己的爸爸不是想像中的那樣子。
笆之魚臉色大變,而甘倩珊的眼里的憤恨也一閃而逝。
韓水的心里既痛快又感傷。
這些人禍害了她的媽媽,卻想要得到韓家所有的財產,還明目張膽地入住韓家大宅。
他們給她的十分恥辱和痛,她定要還他們八分嘗。
只是爸爸的表現卻讓她失望了,受傷和被遺棄讓她的心絞痛,她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
律師團莊嚴地宣讀了遺囑,宣布韓家由甘之魚與眾律師團打理一切日常事務,全部財產由韓水繼承,待她成年後便收回權利。
全場忽然,也就是說,甘之魚只是在韓水手下打工的。
「好,好,好,我養的好女兒。」甘之魚臉色大變,他年輕的時候貪圖韓家的財產才入贅到了韓家,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和女兒卻成了小三,如今韓家那病弱的妻子已然去世,本以為苦盡笆來,卻讓自己另一個親生女兒斷了一切前路。
韓水的心被刺了一般,但傷痛和背叛讓這個女孩過早地成熟了起來,她的臉上依然帶著三分微笑,七分傲然,「爸爸,如果你願意,我會一直是你的好女兒的。」
那神情落在甘之魚的眼里,卻像極了他已然去世的妻子,他胸口悶痛起來,說不出話,手指顫顫地指著韓水暈倒在地,甘倩珊驚慌地扶著他,眼里透出的惡毒與怒火似乎要將韓水焚燒一般,「你太狠毒了,竟然這樣對爸爸,你會下地獄的,韓水!」
韓水抖抖衣裙,忍住上前扶甘之魚的舉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如果真的有地獄,我一定會拉著你們一起去的,放心好了。」
聚光燈不停地閃爍著,從此,韓水的高傲姿態及狠毒心腸名揚全城。
而這一切,都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第1章(1)
倫敦飛往B城的飛機上,韓水抱著一堆文件夾,疲憊地將自己陷入厚實的座位里,心里想的卻是,這次甘之魚難得主動叫她回家,不知又是為了什麼事?
案女的血緣關系,在金錢和地位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韓水毫不猶豫地相信,如果她不是韓家指定的唯一繼承人,也許,甘之魚早就已經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女兒。
想得久了一些,飛機平穩地飛行,讓連續通宵兩夜的韓水很快陷入夢境。
那些熟悉的夢魘纏了上來,滿滿的都是韓家那年縞素的場景,她的媽媽蒼白的雙手撫上她的秀發,低低地嘆息,爸爸冷漠的目光,以及甘倩珊母女眼底的嫉恨及惡意,密密麻麻如同柔韌的水草般纏著她,讓她透不過氣、掙?不開、解月兌不了,更醒不過來。
「媽媽……」她覺得有濕潤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流了出來,有什麼東西輕柔地劃過自己的臉蛋,如同媽媽雙手細致的觸感,不由得讓她的心里漸漸沉靜下來。
這一覺,前半段睡得很累,後面卻很安穩。
韓水慢慢睜開眼,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卻感覺到身邊有人注視著她。
微微偏頭,只見原本坐在她旁邊位置的女士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絲毫不回避打量她的眼神,見她轉過頭,反而顯得興致昂然,眼神透著赤果果的欣賞及一絲男人對女人的興趣。
韓水見慣了各種垂涎及愛慕的目光,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皺了皺眉就轉回了頭,似乎多看一眼這個男人,都會讓她剛睡醒的好心情敗壞。
「小姐,可否告知芳名?」男人對她有些傲慢無禮的反應非但沒感到生氣,反而更加興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