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頭接受自己表白時的那份感動,他至今仍能清楚記起。
「他們好像覺得在等著你後悔。」她當時俏皮地指著那些冷眼旁觀的人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他則溫柔地圈起了她,心中溢滿了甜蜜。
「我從來沒懷疑過你的品位。」她微微昂頭,自信而閃亮的樣子由他雙眼深深映進心底。所以即使在這分離的三年里,每當在異鄉獨處時,他總忍不住一遍遍地回憶著心中珍藏的她。
「耳熟?有嗎?」藍悅搖了搖頭以示自己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目光自甘迪移至餐桌的浮燭裝飾上。
她曾將彼此共度的每一刻都銘記于心,可是這杳無音訊的三年就像是鴻溝般隔斷了自己對他的思念。她沒有想過人間蒸發的他會突然出現,更沒有想過他會完全當那三年不存在般沒有任何解釋就這樣理所當然地再次闖入自己的生活。他一再暗示著自己他沒有變,可是,自己卻已經不再是三年前那個只會傻傻等待的藍悅了。
「哥?裕景也約你來給他捧場了?」一陣熟悉的聲音打斷了藍悅的思緒。
「小連?」甘迪臉上露出意外的驚喜,「你和朋友一起來的嗎?」說時,溫和的瞳已經望向亨利身後的阿齊。當目光觸到阿齊時,不禁為眼前這個男人那純淨的氣質和完美的容貌而怔了怔。
「阿齊。我哥哥甘迪。」亨利很自然地為兩人做著引見。
「阿齊?」始終背對著餐廳正門的藍悅驀然回首,一雙眸正對上阿齊褐瞳中閃出的驚疑之色。
「悅悅?」
「藍悅?你怎麼會在這里?」
阿齊和亨利幾乎異口同聲。
「你們……彼此都認識?」甘迪很是意外眼前的這場「巧合」。
「我和藍悅曾有過工作上的合作,而阿齊是我們電視台的簽約新人。至于藍悅和阿齊,他們則是表親。」亨利替甘迪解釋著三人之間的關系,沒有注意到提及「表親」這個詞時,在場的其他三個人眼中閃現的細微變化。
「悅悅,原來你已經認識小連了,我還一直很遺憾當初沒介紹你們認識。」
笆迪親昵的稱呼和話語間透露的信息終于引起了亨利的警覺,「哥,你和藍悅是……」
笆迪溫和一笑,望著藍悅的雙瞳滿是柔情,「我和悅悅三年前就開始交往了。那時你在LA,所以不知道這件事。」
阿齊猛然記起張鶴曾經提到過的藍悅心中的那個「完美的影子」。再次打量眼前的甘迪,溫和的笑容、得體的談吐,一身淡藍色的高領T恤配上白色長褲顯得低調卻讓人印象深刻。從甘迪身上,阿齊依稀看到張鶴、甚至是自己的影子。原來他就是藍悅改造身邊男人的模版,原來他才是「悅悅」這個稱呼的真正擁有者。褐瞳緩緩黯下,昨天才開始的戀情,真的經得起眼前這場考驗嗎?自己能比得上藍悅心底的那個完美先生嗎?
「三年前?你這三年不是都在北歐采風嗎?」亨利明明記得前兩個月還收到甘迪從瑞典寄回的明信片。
原來他不告而別,只是去北歐尋找靈感。北歐不是與世隔絕的童話世界,那里有電話、有網絡、有郵局,他完全可以通過任何方式聯系自己,可是他沒有。藍悅轉頭望向阿齊,始終沉默的人回給她意味深長的一瞥。
「采風和愛情並不矛盾。」甘迪說時雙瞳探向藍悅,眼中帶著的尋求贊同的光亮在意外捕捉到藍悅與阿齊交匯的視線時瞬間轉暗。
「哦。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亨利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自己仍在追求的人竟然早就成了哥哥的女友,眼前的變故讓他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
「阿齊先生是嗎?你和悅悅是表親嗎?可是我好像記得悅悅在上海並沒有什麼親戚。」即使知道她是藍悅的親戚,可是這個叫阿齊的男人還是帶給自己莫名的壓迫感,這是向來自信的他鮮有的感覺。
「她其實是我的……」
就在阿齊停頓的同時,藍悅已經飛快截過了話題︰「他是我遠房親戚。一直在悉尼讀書,最近才剛回上海。」
阿齊望著藍悅唇邊為掩飾慌亂而露出的笑容,心微微地抽痛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似乎讓她非常不自在,昨天才被承認的戀愛關系這麼快就被拉回到了莫虛有的「表親」關系上。
「我以前還一直奇怪,藍悅為什麼總是嫌我太笨、太土、太沒有品位了。現在才總算明白,原來她有一個這麼完美的男友。」阿齊邊說邊露出自嘲的笑來。他竟然在剛才還妄想藍悅會在甘迪和自己之間選擇自己。而事實就是,甘迪一出現,自己連被選擇的資格都沒有了。
親戚和男友根本就是兩個範疇,這個阿齊為什麼要拿他自己來作比較?甘迪隱隱已嗅出其中的古怪,臉上卻半點也未顯露出來,「既然大家都認識,不如先坐下再慢慢聊吧。」
「我只是抽空過來給裕景捧個人場,就不打擾你們了。」亨利忽然開口拒絕了甘迪的好意。
「那阿齊先生,你坐吧。」原本四人一桌也就算了,可是兩人之間擠進一個陌生的親戚,這樣的三個人真的很別扭,可事到如此甘迪又不能不開口相邀。
「我還有事情要和亨利談,你們慢用吧。」婉拒了甘迪的邀請,阿齊轉身俯在藍悅耳邊輕聲道︰「知道你不喜歡飯桌上臨時添人,先走了。」
「阿齊……」她察覺出他語氣中的不悅,卻又無法向他當面解釋清楚。而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將阿齊介紹為「表親」。她今天會接受甘迪的邀請,原本是想和他做個早該做的了結,但阿齊和亨利的突然出現卻將一切打亂。
笆迪默默目送著尾隨亨利離開的阿齊,再望向藍悅時,眼中的猜忌已換成了淡笑,「我記得你很喜歡熱鬧的,怎麼會不喜歡飯桌上臨時添人?」
「人是會變的。」因為他三年前的突然離開,她忽然就變得害怕失控、害怕變故。漸漸地,她開始反感飯桌上臨時添人,總覺得這種事會讓人有計劃被打亂,秩序被破壞的錯亂感。
笆迪臉上的笑意深了深,心中卻生出戒備來。那個阿齊,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藍悅。他和藍悅之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關系?是純粹的親情,還是根本就已經超越了親情?
從餐廳出來到坐到車上,一直保持著沉默的亨利終于開口︰「阿齊,我記得你曾經對一百萬的獎勵不是現金而耿耿于懷,你很缺錢?」
「可以這麼說。」阿齊不懂亨利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錢。
「我出二十萬,你幫我辦一件事。怎麼樣?」亨利從口袋中掏出了根煙,雙眼透過後望鏡審視著後排阿齊的反應。
「你希望我做什麼?」阿齊眨著褐瞳,濃密的睫毛下滿是好奇。
「拆散他們,甘迪和藍悅,越快越好。」打火機焦躁地響了幾響,總算點燃了口中叼著的煙。
「你真的很愛悅悅,竟然為了她不惜出這麼多錢。」二十萬,自己族人不知要表演多久才能賺得到。
「我對她的確是有相當程度的好感,不過還沒到你以為的程度。」亨利深吸了一口煙,「我只是不想看到甘迪連愛情都這麼得意。」
「你和你哥之間……」剛才在餐廳里一副相處融洽的局面,阿齊完全沒有想到亨利和甘迪之間竟然有間隙。
「哼,只因為是長子,家傳百年的手工家具廠就這樣無條件被他接管,而我卻被迫從設計改行為現在的傳媒。」他曾在少年時就已經在家具設計領域初露崢嶸,家中長輩卻怕他長大後會向甘迪倒戈索性專權地替他改行傳媒並將他強行送到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