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阿布布,請問你這個……」藍悅認出眼前這個皮膚黝黑、鼻塌耳大的土人正是剛才表演踩玻璃表演得很賣力的那位,伸出食指戰戰兢兢地指了指踩玻璃大叔手中的刀,臉上擠出尷尬的笑來,「這刀……是什麼意思。」
「阿布布」是她上山時,由小巴導游處現學的土話贊美語,相當于「帥哥」的意思。
可這位橫眉豎眼的阿布布顯然對藍悅的甜言蜜語半點也不過敏,手中的刀反而更加逼近了藍悅那張保養得體、膚如凝脂的白女敕小臉。
「高導游,高導游……」藍悅一邊向後退著一邊向看節目看得正歡的導游求救。難道真是流年不利嗎?為什麼她會淪落到被一個和自己語言不通、整天用繩索蕩上蕩下的土人給要挾的地步?
斑導游听到的呼喊,連忙趕向了藍悅這邊,可是一看到那把貨真價實的尖刀,身子不由矮了半截,「¥&%&&×@&%……&×。」
同持刀的阿布布交談之後,高導游臉上的緊張稍稍平緩了些,「藍小姐,他是因為你剛才看他表演時沒喝彩,所以在生氣呢。」
生氣?老天吶!生氣就可以拿刀對著人嗎?那她現在也很生氣,作為比土人還要現代化的她,是不是也可以拿槍對準他呢?
「那他要怎麼樣才能消氣?」望著那反射了陽光的亮晶晶的刀尖,藍悅小心翼翼地又向後退了一些,以降低自己與刀誤踫的幾率。
在一番嘰里呱啦的交談之後,高導游大聲給出一個字——「錢!」
這個答案讓藍悅哭笑不得。這些滿臉涂得亂七八糟、生活得仿佛野人一般的家伙,或許在山上用繩索蕩一輩都不會下山一次,他們竟然在學會與現代人溝通之前,先學會了錢的重要。
笑嘆著掏出錢包來,幸好自己上午在ATM機內取了些錢出來,否則滿皮夾信用卡卻沒有現金的自己還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讓土人大爺「消氣」。
「給。」藍悅一把將皮夾內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
一手拿著刀的人,另一只手飛快地接過那些錢,數了百元大鈔的數目後,再抬頭,凶神惡煞的臉已經因為笑得太過開心而成了滿是褶子的黃金包。
「呼……」藍悅長長吐了口氣,總算……安全了……
正想將自己已經靠近邊緣的身子拉回,卻忽然看到左手握著錢、右手握著刀的黃金包直直向自己飛撲而來,而那尖著寒芒的刀尖更是直直指向了她心髒的位置。
難道是殺人滅口嗎?老天啊!這個地方到底還有沒有法律這樣東西……向後閃身欲躲的人,猛然想起,自己剛才已經退到了山坡的邊緣。與此同時,她右腳跟下一空,伴著碎石滾落的聲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隨著石塊一起翻身滾下。
山坡上高導游急切的呼喚隨著風聲一起傳入藍悅耳內︰「藍小姐,他只是……想抱你……表示友好……友好……友好……」
最後兩個字如同詛咒般在疾速翻滾而下的藍悅耳邊久久回蕩著,延綿不散。
好好聞的味道。是花香嗎?還隱隱听到有鳥聲啾啾。難道自己已經踏上了極樂淨土,再也不用在人世間受苦受難了不成?
藍悅睜開雙眼,只看到一雙清澈得不沾一點塵埃的褐瞳正靜靜倒映著略顯錯愕的自己,而臉上暖暖熱熱的正是褐瞳的主人肆無忌憚的氣息。
藍悅本能地往後挪了挪身,這才順利拉開了自己與對方的距離,視角漸漸拉大,看到了對方除了那雙寫滿好奇的褐瞳之外,還有著健康的陽光色皮膚,只是臉上那些搶眼的彩色條條杠杠讓人徹底忽略了他五官的美丑。原本還算平和的雙眸在繼續上行時忽然轉為絕望,他額頭上那一窩是什麼?稻草?雀巢?這樣讓人倒胃口的發型迫使藍悅轉開視線,誰想又不小心看到了他耳垂上那兩只大大的銅環,將他原本已經被彩杠和鳥窩毀得差不多的臉部線條徹底推向了深淵。死心的雙眼最終定格在他粗白布的外套上,總算明白了一連串打擊的起因——他也是土人一族。
「請問這位……土人先生,」藍悅張望了一眼四周宜人的山景林色,「這是哪里?」
那個土人瞪著眼迷茫地搖了搖頭,顯然完全不懂藍悅在說什麼。
「我是說……」藍悅猛然想起神秘谷內那些表演節目的土人,連忙去找自己的包,可是左尋右找,卻根本沒有包的影子。
「啊!我的包!完蛋了。我的手機、我的信用卡、我……」抬頭時,發現那個土人仍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包?就是這樣方方的長長的……」藍悅比劃到一半,忽然揮了揮手表示放棄。自己在白費什麼力氣,別說他听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就算能听懂,光憑他同族點鈔票時的那個錢迷樣,也不難猜出自己的包是有去無回了。
「呶。」
LV的經典花紋忽然像變魔術一般出現在藍悅面前。
「呀!我的包包!」藍悅喜出望外從對方手中取餅包來,急切地打開包來去檢查,皮夾、手機、化妝包……一樣不少,連來時的飛機票根都還在。如看到救命稻草般地掏出手機來,看到那滿格的信號時,激動得幾乎想流淚。有救了!這回有救了!中國移動總算沒有辜負自己的依賴!
「謝謝你了。」查找著導游號碼的同時,抬頭對「土人先生」露出感激的一笑,無論他是否能明白,她都發自內心地想謝謝他。
怔怔望著藍悅唇邊笑容的人跟著憨憨地笑了起來,露出一口貝殼般的白齒,褐瞳中映著正略顯焦急地講著電話的藍悅。
「什麼?明天才能來接我?」藍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你知不知道我周圍都是野人有多危險?」
「藍小姐,他們不是野人,只不過是當地土生土長的人,簡稱土人而已。除了溝通有些不方便,他們是不會無故傷人的。」電話那頭,高導游耐心糾正著藍悅的口誤。
「我不管野人還是土人,你們怎麼可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荒山野嶺?」藍悅氣極之下,不怒反笑,「你們今天要是不來接我,因為導游不力害我跌下山以及我今晚無法與公司取得聯系造成的經濟損失和我受驚造成的精神損失,一律由你們負責。」
「啊呀,藍小姐,我們晚上實在是沒法上山,你就不要刁難我了,大不了明天導游費退給你。今晚就麻煩你自行解決了。」
藍悅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竟然以一副被欺壓的口吻外加被勒索的無奈來敷衍自己。鬼才在乎那點導游費,她要離開!她要快點離開這個討厭的有著野人,不對,是土人的地方。
「你讓我怎麼解決?再說晚上獨自在荒野……」藍悅話說到一半,才發現听筒那頭早已變成了有規律的嘟嘟聲。
「竟然敢掛我電話!」這就是所謂的五星旅行社的素質嗎?這就是所謂的在海南能享受的上帝待遇嗎?
不死心重撥了好幾遍,卻頹然地發現對方已經關了機。
完蛋了。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一雙眸這才注意到一旁始終未曾離開的雞窩頭。雖然他的裝扮駭人了一點,他的表情也愣了這麼一點,不過導游不是再三強調了嗎?他只是當地的土人而已,和去任何一處鄉郊遇到的只會本地話的農民是沒有本質區別的。
想著,藍悅對那位雞窩頭擠出一個笑來,「這位……阿布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