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看你覺得眼熟。我叫鄴朝露,我有個好朋友叫支蔓兒,她和我高中就是同學,我們還有個同學叫函為非。我們三個人一起考進了這所大學,在外人看來我們該是感情很好的姐妹。沒錯,蔓兒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函為非卻是我最討厭的家伙,因為她搶了我的青梅竹馬無上哥。」
她嘮嘮叨叨地說著小時候就和她的無上哥感情無比濃烈,雙方父母早就有意讓他們在一起,之前她和無上哥如何般配,直到函為非的橫插一腳。
那天她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跟一個不太熟的男生說著失戀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她不太記得他說了些什麼,也許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听她沒前沒後、沒左沒右地哼哼著,抱怨著,哭訴著,直到天黑。
「我送你回宿舍吧!很晚了,該回去了。」
擦擦眼淚,連同鼻涕一起抹了,朝露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今天真不好意思,讓你陪著我浪費了那麼多的時間。本來想跟蔓兒說的,可她有事回家了,要過些天才能回來,誰知道我會在這時候失戀。」
「沒什麼,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下次想說話的時候還來這里找我吧!我每天下午四點以後都會來打球。」
他模模她的頭,像安慰一個小孩子。
溫暖的掌心印在她冰涼的前額,霎時間混沌的腦袋清醒了許多,她仰頭望著他,赫然間忘了五分鐘前她還在為失戀而痛哭流涕。
「易日晞!易日晞!」
鄴朝露遠遠地就瞧見了正端著餐盤尋找座位的易日晞,興奮地揮舞著手請他過來坐。
那天之後,她連續騷擾了易日晞七個下午,直到籃球教練受不了地對她下禁入令,她才不再抓著他大吐苦水。
易日晞七天沒打球的結果就是,朝露不再因為失戀而淚水鼻涕橫流,總算他沒白犧牲。
看她心情不錯的樣子,易日晞也替她松了口氣,端著餐盤直直地走過去,人到近前才注意她的身旁還有一位長發披肩的女生,長長的連衣裙上繪著一朵朵飛翔的蒲公英,那女生望著他的表情柔柔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像那些蒲公英。
一見鐘情,他只在書上看到過的四個字平生頭一次敲打了他的腦門。
他失魂落魄的眼神讓朝露想裝作沒看見都難,手一擺她主動介紹︰「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的,我的好朋友——支蔓兒,我都叫她蔓兒的。」
「你……你好,支……支同學。」他蹩腳地跟人家打著招呼,引來兩個女生不留情面的大笑。
「支同學?好奇怪的稱呼,蔓兒,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叫你吧!」
「你是朝露的朋友,就跟著她叫我蔓兒吧!」支蔓兒從包包里拿出帕子擦著嘴角的飯漬,那番優雅深深地烙進易日晞的心尖。
他一直以為女生都是剪著短發,或扎著馬尾,神情凝重一副備戰高考的模樣。
她不一樣,這個叫支蔓兒的女生打破他心中的沉寂。
那天晚飯後回寢室的路上,朝露對支蔓兒說著易日晞的種種——
「蔓兒,你知道嗎?易日晞他好高哦!有一米八七呢!站在他的面前,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矮人,得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他高中時就是校籃球隊的主力選手了,還兼任隊長。我听他高中同學說,他具有超強的組織和管理能力。而且他的成績也很好,是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考入咱們大學的,他一進校就被授命為籃球隊隊長,真的好厲害哦……」
她兀自說著,支蔓兒「撲哧」一聲笑開了,「我回校听說你失戀了,我還以為必定是一番陰雲密布、愁雲慘淡呢!沒想到你一點事都沒有,整天眉開眼笑地說著易日晞這個、易日晞那個,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易日晞了。」
「喜歡他?易日晞?」
朝露一怔,直覺地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怎麼會喜歡他呢?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星期而已。我跟無上哥認識了那麼多年才變成男女朋友,跟易日晞……不會的!不會的!」
「這有什麼不會的?你跟崔無上認識了幾乎小半輩子,最終崔無上還不是一扭頭就跟函為非在一起了。」話一出口,支蔓兒就後悔地忙掩住嘴,一個勁地跟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朝露,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敝異的,朝露並沒有因她的話而感到傷心,反倒有一點點的竊喜。
她和易日晞——這可能嗎?
一抬眼瞥見女生宿舍的門口貼了張招聘籃球隊協理的布告,朝露的心頭竟涌出莫名的激動,「蔓兒,我們去做籃球隊協理怎麼樣?」
蔓兒努努嘴,不大情願的樣子,「說是協理,其實就是伺候那些籃球隊員,幫忙做些宣傳、保健之類的雜事,我可不想跟那些一身臭汗的男生攪和在一起。」
「反正我們也沒參加什麼社團活動,就當豐富一下大學生活嘛!我听說每年暑假咱們校籃球隊都會去異地進行暑期集訓,說不定咱們還能免費去外地旅游呢!我一個人去太沒意思了,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嗎?」朝露拉著支蔓兒的手臂軟磨硬泡,「去嘛去嘛,蔓兒!」
支蔓兒被她晃得實在沒辦法了,只得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敗給你啦!」
來日的下午,籃球隊集訓的時候,易日晞一抬眼瞥見讓教練深感頭疼的鄴朝露穿著協理的制服笑嘻嘻地瞅著自己,她的身後站著將長發扎起來的支蔓兒,那身協理的制服穿在蔓兒的身上明顯肥大了許多。
渾身臭汗的男生們那天下午集訓的時候玩了許多漂亮的花式籃球,教練的頭更疼了,鄴朝露果然是他的災星啊……
幾個月以後,鄴朝露所期盼的暑期集訓如約而至。
暑假的第十天,朝露根據學校的安排,拎著行李來到了學校,在那里會有專車將他們送去集訓地。
「嗨!」遠遠地瞧見易日晞的身影,朝露羞赧地順了順額前的短發跟他打著招呼。
易日晞似乎沒看見她,也沒听見她的聲音,依舊沉默地站在一邊。
他怎麼了?他這是在討厭我嗎?我是不是讓他覺得很煩?
抑制不住內心的慌亂,她開始胡思亂想。一大堆壞的想法不知從哪里崛起,一股腦兒地全鑽進了她本就沉郁的心里。
沒有人告訴她︰暗戀會讓人失去平衡,失去自信,變得不像自己。
那一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一個叫易日晞的男生。
倒是支蔓兒拎著行李箱,壓了壓鴨舌帽,什麼也沒想地四處亂瞧著,「都說不要來這麼早吧!很多隊員都還沒到呢!我好像看到易日晞了……」她向他所在的方向大喊了一聲︰「易日晞——」
易日晞隱約听見有人在叫自己,遂取下耳麥回望過去。
原來,他戴了耳麥正在听音樂,並不是刻意避開她啊!朝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張的心情得到舒解,人也隨即松懈了下來。
走過來的易日晞察覺朝露松軟的肩膀,以為是她手中的行李太沉的緣故。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我來幫你們拎吧!」左手伸向朝露,右手伸給支蔓兒。
支蔓兒毫不客氣地把沉重的行李箱遞給了他,微笑嫣然,「那多謝了!」
鄴朝露愣了一秒鐘,懷著滿心的喜悅接受了他的好意,將行李遞到他手中。一大一小,兩只手交錯的瞬間,她的臉不自覺地泛起淡淡的紅暈。
這種感情真奇怪,前一秒還讓你如沉地獄,後一秒就可以帶你升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