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仿佛很滿意一般,「嗯,星期天我帶你上街,帶你去買你想了很久的隻果I-POD。」
陸瀟瀟又驚又喜。老媽降尊紓貴陪她去買MP3?天知道要想讓從珊女士上一趟街比殺了她都難。
有問題。很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因為,家里一向有在陸家服務了十多年的劉阿姨在打理里里外外的所有家務,從來都不讓從珊女士操半點心。想當初,瀟瀟尚年幼,從珊女士筆耕不輟無暇他顧,家務活只得交由保姆打理,但是,作家的脾性和要求非一般人等可以揣摩,所以,從珊女士曾經一度效仿田教授走馬燈般換了二十八個保姆,創下那個小小介紹所的歷史最高紀錄,而且據說迄今仍然無人能破。只不過,最後還是在這個看似慈眉善目的劉阿姨面前心悅誠服地敗下陣來。
從此,無兒無女亦無牽掛的劉阿姨一舉定乾坤,十五六年來,牢牢佔據了陸家的第一把交椅。就連陸瀟瀟,也覺得跟劉阿姨更親一些。因為,她不僅如舉世稱贊的菲佣般燒得一手好菜,舉凡打掃衛生,小修小理,出門購物,談心聊天等等等等,均是一等一的能手級干將。而且,她勝過菲佣的地方在于,語言相通交流無礙,使得從珊女士從一開始就不必以年近三十的高齡之姿去惡補外語。
她實實在在是陸家當之無愧的精神領袖。
因此,電話那端的從珊女士吃準女兒心思,不惜加重砝碼,「劉阿姨說,周末回來,給你做你最最喜歡吃的人參烏骨雞湯。」
吃令智昏,陸瀟瀟小雞啄米般點頭。
方才心頭的一絲疑慮很快拋之腦外。
2狹路相逢(1)
宋聿懶洋洋地走在學校的小路上。
又是一個周末,然而,他十分不想回家。不想回去對著那些空曠的房間,空曠的牆壁,冷冰冰的毫無人氣。昨天,司機老王打電話來問他用不用接,他一口回絕。他知道,老爸已經去紐約出差。還不是談那些永遠談不完的生意。他冷哼一聲,錢,果然是掙不完的,對那個人來說,親情算什麼,三個月半年看不見兒子,又算什麼,只要每個月往銀行卡上打一筆錢,他就覺得足夠了。
這樣的老爸,他早已麻木。
校園小道上,間或有小女生走過,盯著他看看,然後彼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宋聿耶,宋聿耶……」一副十分仰慕的純純少女的樣子。宋聿挑挑眉,啼笑皆非,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麼有名了?
應該是從前一陣子班主任陷害他去參加那個無聊的校園十大歌手比賽開始。在那次比賽上,十分不情願上場的他,在班主任的軟硬兼施下,最終一邊歌一邊彈吉他,以一曲MEMORY技驚四座,毫無異議地一舉奪魁。
MEMORY一向是他最愛的歌,也許是因為……
他蹙眉,不願再想下去了,無視過往的小女生們不斷瞟向他的眼光,不動聲色地徑自向前走。方才,姚遠他們打電話讓他一起出去玩,去HAPPY,但是,現在的他,沒那份心情。也許,可以去校門口那家小小的咖啡吧消磨一下時光。
藍山咖啡,他一向喜歡。
罷剛快走到咖啡館門口時,突然,拐角處一個人影飛快地沖了出來。一下子撞到他身上。然後,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粘乎乎的東西就直接粘到了他的襯衫上。
他第一反應是閉眼。
他們宿舍的小男生們從不知道,宋聿身上看似不起眼的襯衫,最少也要上千。明明是看上去有些皺巴巴的料子,法國進口,立刻身價倍增。
在置裝方面,他老爸從來不需要他省錢。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生意場上的定律,這一點,精明的宋致山一向謹記。于是,他也就老實不客氣地從來不省口。如今,一件上千的襯衫,就這麼無辜地陣亡了。
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極其極其平靜且看不出一絲絲歉意的臉。
而且,似曾相識。
他在記憶的叢林中搜索了半天,沒辦法,認識的女生太多,經常結伴出去玩的也不在少數,想著想著,終于靈光一閃,記起來了。
是那座冰山。叫什麼陸小小,陸笑笑,還是什麼該死的陸瀟瀟的冰山。他記得當初他無意識地說那句話被她听到時,她跟看到一只下水道里的臭老鼠般的眼神。一臉的氣定神閑,還帶有些微輕視地打量了他一眼。果然是定力非常,明明撞到了人,還一副極其極其無辜的樣子。
于是,他抱起手臂,口氣十分陰冷地說,「你後面到底有狼還是有豹,走路不會看人啊?」
憑著過人的辨識力,陸瀟瀟一早就認出來了,是那個一把將她直接甩到高齡女士之列的小男生。
長得還挺高高大大人模人樣的,只可惜,一開口就破功。身為知名專欄作家的女兒,她的鑒賞力一向驚人的挑剔。只是這會兒,她暫時還沒心情計較。因為,就在方才,她後面的的確確有東西在追,但是,既非狼也非豹,只是一條小小的丑兮兮的土狗而已。
但她就是怕。小時候被狗咬過一次,打了足足兩個星期的針,算是給從小視打針為毒蛇猛獸的她開了先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現在,她對狗的懼怕程度僅次于武瘋子。
她心里在低低哀嘆。她的要求高嗎?不高吧。只不過想在回家前,吃著最愛的龜苓膏,逛著最愛的小書店,然後買到了最愛的《源式物語》,再回去喝劉阿姨炖的最愛的烏骨雞湯,今天一天的人生眼看就要功德圓滿。只可惜,因為一條小小的土狗,毀于一旦。
但是,絕不能讓這個小男生看出來。
對敵人,要想辦法知己知彼,但是,敵人對自己,千萬不可知彼。
于是,她十分冷靜地說︰「我賠你干洗費。你先墊著,回頭拿發票來,我付錢。」還沒跟他算她報銷的一大塊龜苓膏的賬,算他佔便宜。只可惜,對面的小男生繼續冷哼︰「干、洗、費?你知不知道我身上這件襯衫,是你身上這條裙子的十倍價格都不止!」
一條廉價的棉布長裙而已。他罔顧其實她穿得還挺好看的事實。
陸瀟瀟愣了一下,有這麼貴嗎?她的裙子,還是艾格的啊,淺米色,式樣簡潔大方,雖然是打折買下來的,但穿得明顯比那個小男生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襯衫好得多啊。接著,她堪堪反應過來,他瞧、不、起、她——她有些微詫異和惱怒,這種意外狀況,素來生活規律有條不紊的陸瀟瀟甚少遇見,但是,這麼多年的冰山生涯自然不是虛度的,于是,她繼續冷靜地以靜制動,「那,請問,你、想、怎、樣?」
宋聿從她的眼神中,明顯看出一絲絲嘲弄,一絲絲不屑,還有,一絲絲看好戲的態度。他一怔,看起來,這個冰山顯然並非體積虛大月復中空的那種,怪不得能當李莫愁。于是,他也收起輕視的態度,提起精神小心應戰,「我這件襯衫,從法國進口,折合人民幣一千八百三十塊整,有發票為證。」他有些嫌惡地掏出袋中的餐巾紙,擦擦那不知是什麼的黑糊糊的東東,眼看衣服上留下了一塊不小的污跡,然後,面帶一絲冷笑地,「你說怎樣?」
不知為什麼,他很想看看這座冰山失控的樣子。
一定很有趣,非常有趣。他心里不無惡意地想。
可是,他失望了。
乍一听到他的那句話,陸瀟瀟心里早就尖叫過百轉千回,這個年頭,實在是世風日下,無商不奸,這麼丑看上去又這麼老土的襯衫,上千,騙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