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她忘了這個最重要的因素,必須要有耐性。
這麼一想,她起伏的情緒立刻穩定下來。
「你錯了,我的同情跟關心一點都不廉價,只是你還看不出它的價值,沒關系,我原諒你。」
這家伙——听听這口氣,她以為她是誰?特里薩修女?周夢唯憤怒地看著她重新拿起叉子。被他這樣羞辱過後,她怎還能夠氣定神閑吃面?還有,她憑什麼用那種了解寬容的眼神看他?!他搶走她的叉子,朝桌上重重一摔,接著抓住她肩膀,又想用吻擊潰她的自尊。就像剛剛一樣,他想讓她意亂情迷,嘴里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句關心的話語。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她一跳——但也就這麼一點驚訝,當他唇瓣即將覆上之際,她突然開口說!
「從我剛才的反應,你應該知道,你的吻對我來說,不是懲罰……」
嚇一跳的反而是他,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坦誠,她喜歡他的吻。
可惡!他猛地推開她。
我到底是怎麼了?他抱頭低吼,慌張無措成這樣,這不是他一貫的表現!
「你還好吧?」
「不要踫我!」他拍開她手,跟槍下樓。
他知道了,一定是這個地方,太過接近他童年的夢想,才會讓他變得不像自己——只要離開就好了,他只要離開就好了!
但來到一樓他發現,鐵門被鎖上了。「黃栩兒!」他轉頭沖著樓梯大吼,一臉焦躁的,就像被困住的野獸。他痛恨不知所措的自己,更痛恨讓他瞧見自己狼狽模樣的栩兒。
「我在幫你叫車。」栩兒晚了兩分鐘下樓,手里還拎著打包起來的餐盒。「你不用這麼急,我沒意思要困住你。」
「閃遠點。」門剛拉開點縫,他便擠開她鑽出門去。黃色出租車正好抵達,他二話不說跳上車子。
「等一等……」
「開車。」車里的周夢唯喊道,看也不看她。
出租車疾馳離開。
「你的意大利面……」望著被夜色吞沒的車影,她放下高舉的右手,心情微妙地返回店內。
門一關上,她整個人乏力地跌坐在地上。
「好混亂喔,怎麼會突然發生這麼多事?」她望著暗幽幽的面包店喃喃,而後觸踫自己的嘴。
唇上,還依稀殘留他嘴唇的熱度。想起剛才說了什麼,她臉倏地脹紅。天吶,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大膽的告白」竟當著他面承認,她很享受他的吻……更為難的是,她知道自己沒有說謊。
「以後該拿什麼臉見他啊!」她蒙住臉申吟。
「Grace」的一天,總是從天色蒙蒙亮的清晨六點揭開序幕。
昂責照顧面包生種的李明雄總是第一個抵達,每天栩兒打開後門,定能看見他跨在野狼機車上喝著從7-12買來的熱咖啡。負責買菜的凱叔會晚一點,但也不超過六點二十分,就能听見他爽朗的吆喝聲。
「栩兒、明雄早。」
「凱叔早。」正在做巧克力飾片的栩兒回頭笑,看見明雄湊過去幫凱叔卸貨。
「需要我幫忙嗎?」
「我來就好。」明雄拎走一袋黃皮檸檬,開始清洗榨汁,不一會兒,工作房里滿是檸檬特有的誘人香氣。凱叔在「Grace」負責的工作是制作甜塔皮、海綿蛋糕跟女乃油,機械嗡嗡的攪拌聲伴隨著女乃香迥蕩;明雄洗好生菜後開始揉面;一旁的栩兒,則是專心一意調制香草蛋液!冰箱開合聲響交雜烤盤的踫撞聲,工作房里的一切,總是那麼急促富有韻律。
時間分秒過去,新鮮剛出爐的面包,也一簍簍被端至前場。九點五十,後門再次打開,理當安靜現身的麗琪,卻連跑帶跳地沖進來大叫。
「栩兒姊,不好了、不好了!」
堡作房里三人同時回頭。
「你怎麼了?」栩兒問。
「不是我,是店。你快跟我過來!」麗琪抓著栩兒邊跑邊說︰「我剛過來的時候,看見我們店門口停了一輛好大的卡車跟挖土機……」
兩人合力把鐵門打開,一看,栩兒也傻了。
她仰頭望著遠比兩層樓還高的黃色挖土機,這是怎麼回事?她再一看挖土機旁七、八個戴著工作帽的藍領工人。
一見店門打開,卡車司機立刻抓著工程單過來。「哪位是黃栩兒小姐?」
「我是,」栩兒往前踏一步。「請問你們是?」卡車司機亮出單據。「我們是房東叫來要拆房子的,許可證在這兒……」
「怎麼可能?」一定是哪兒搞錯了。栩兒接過一看,地址店名都對!等等,上頭房東名字,怎麼會寫著黃盛宗?
懊不會是他搞的鬼——栩兒腦中浮現周夢唯的臉。
「你們稍等我一下!」她邊跑邊喊。「我馬上打電話問清楚,在我搞清楚之前,不許你們輕舉妄動!」
凱叔他們也跟了過來。
「怎麼回事?栩兒,那些人跑來這兒做什麼?」
「我也不清楚,總之我先打電話問房東。」栩兒倉皇翻出名片簿,連按錯兩次電話,才終于接到房東本人。
「對不起啊,黃小姐,」房東滿是歉意的聲音自話筒傳出。「我沒先跟你們說過就把房子給賣了。但黃董事長開的價錢實在太好,我真的沒有辦法……」
不會吧!栩兒手一松,話筒「 當」地滑落。她震驚地望著一臉不耐的卡車司機,還有在一旁連連安撫的凱叔。天吶,她的「Grace」,爸媽一手創建起來的面包店,真的要被拆了!
麗琪扯她衣袖。「怎麼樣,栩兒姊?房東怎麼說?」
「我不會讓他們拆的!」她堅定地握住麗琪的手,抓下頭上的廚師帽,大步沖往樓上。
「栩兒姊?!」麗琪驚喊︰「你要去哪兒?」
卡車司機拉開了嗓門催促︰「怎麼樣?問好了沒有?我們下午還有工作,不能等你們太久……」
「不許拆!」一聲喊叫自眾人頭上響起。
一樓的眾人聞聲抬頭,只見穿著廚師服的栩兒張開雙臂,高高站在二樓屋頂。
她吸足了氣大叫︰「你們如果非要動這間屋子,就從我身上挖下去。」
「危險啊栩兒!」凱叔一見她的腦門正對著挖土機的利爪,頭都暈了。
「下來啊,你這樣要我們怎麼做事?!」卡車司機氣得跳腳。
「你們怎麼還在這兒?」始作俑者周夢唯姍姍來遲,他一望杵在門口的凱叔還有明雄,再一望站原地不動的工人們。
卡車司機指向上頭。「就那位黃小姐,你看她站在那兒,我們根本沒辦法拆!」
周夢唯眯細眼抬頭,看見她大張著雙臂,一副抵死捍衛的模樣。
「是你搞的鬼對吧?」她瞪著他問。
他唇上有著淡淡的笑意,彷佛兩人所談內容,是再普通不過的閑聊。「我說過,我非帶您回黃家不可。」
「你好卑鄙!」栩兒氣得渾身發抖。
他明明知道「Grace」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他還拿它來對付她。
她會哭嗎?他直視她水溶溶的眼楮,但她只是用力一吸鼻子,淚水硬是忍下。
打死她也不會在他面前掉淚,死也不要!「你說,我要怎樣做你才肯撒走卡車跟挖土機?」
「你應該知道答案。」
「好。」為了保有這家店,要她做什麼都可以。「但我有條件,我要這間屋子的產權,還有你們的保證,從今以後,你再不會做任何傷害它的事。」
「謹遵吩咐。」他微微一躬身,然後回頭,示意工人們收工休息。
當然,工錢照算。工人們歡天喜地離開。阻礙街道的卡車跟挖土機一走,一旁街坊鄰居立刻圍過來探問。「現在是怎麼樣?以後‘Grace’還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