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巴圖爾才二十七歲,羅布桑七十好幾了,這代表巴圖爾開始建立自己的勢力版圖時,羅布桑已經縱橫大漠五十年,很有可能跋扈到連他父親都看不下去。」會使出那種卑鄙可恨手段的家伙,連她這個外人都不齒啊!皇儲的使命是什麼?不就是維護國家民族的尊嚴與傳統,保護子民嗎?她代表全天下所有皇儲唾棄羅布桑!「巴圖爾能在短短數年內壯大到足以和兄長抗衡,當中阿爾斯朗不可能沒有使半點力。我看他甚至打定主意,如果長子最後篡位成功,巴圖爾也能靠著南羅賽優渥的天然資源打長期抗戰。」
「所以我更有理由保護神諭了不是嗎?」他似笑非笑地道。
「……」他是不是挖坑給她跳啊?慕容霜華後知後覺地氣鼓了臉頰,然後想到什麼似地跑到已經轉身走開的藍非面前,不可思議地道︰「你剛剛是不是笑了?」天啊!她從沒看他笑過耶!她是不是眼花了?慕容霜華瞪大雙眼,想在他臉上看出蛛絲馬跡。
他不想承認,她才是他想笑的原因。藍非偏偏若無其事地道︰「不知道里頭有什麼,要深入多久才能遇到傳達神諭的僧侶,我看先想辦法在中午以前找到能過夜的地方。」
她真的看錯了嗎?慕容霜華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又覺得好可惜。
慕容霜華騎在馬上,藍非牽著馬,順著河岸往山谷走,此處的河流水淺又平緩,即使涉水而過,水深也往往只及足踩處。
天光漸漸晴朗,水面不只倒映一片藍天白雲,也倒映著沉斂卻難掩昂藏神態的男子,與悠然騎在馬上、身著男裝依然窈窕的女子,男子始終在前頭穩穩牽引,巍峨古岳,蒼茫曠野,悠悠穹宇,唯有他倆穿越了這片永恆。
慕容霜華一會兒模模馬兒的脖子,一會兒笑看走在前頭的藍非背影,羅賽族男子的服飾還是得虎背熊腰的男人穿起來才威風,但在藍非身上,倒也顯得既挺拔又精神,反倒讓某些真正的羅賽人顯得有些臃腫。
不過,他穿著大辰武將的軍裝又更好看一些……嗯,她只是欣賞,沒別的意思哦!
藍非偶爾會回頭看看她的情況,撞見她笑得喜滋滋的,有些無言地轉過頭當作沒看見,卻又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不確定山谷里的情況,慕容霜華決定下馬跟他一起用走的。再過去頂上枝丫遮天,她騎馬進山谷搞不好撞進蜘蛛網里,多可怕!
看起來真是很久不曾有人進到這里來,地上的苔蘚結了一層霜,又滑又難走,除了盡可能挑看得見泥地的地方之外,藍非折了根樹枝當工具,慕容霜華也有樣學樣,盡可能走他走過的地方,踏出去之前也沒忘記先用樹枝測試苔蘚的厚度,幸好他們穿著羅賽族的駝馬靴,保暖又防水,就是沉了點,但在山林野地里卻正好。
藍非要拿她的包袱,慕容霜華搖頭,沒給他。她想兩人當中此刻最能干的就是藍非了,他偶爾還得從懷里拿出行軍用的羅盤辨識方位,還是讓他兩手空一些,要是有危險,兩人月兌險的機會也比較大,所以她這個「人肉包袱」很認命地負責其他雜務。
越往深處走,谷地就越寬廣,最後他們甚至來到一片林地。這座山里生長的,多是約莫成人腿粗的筆直樹木,但是有許多如手腕粗的藤蔓纏繞住樹身,一層層圍繞下來,倒也成了需要成人合抱的粗細。
進了林地後,慕容霜華只知道他們一路往上走,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每個方向在她看來都一樣,只有上坡與下坡的區別罷了,但是看見藍非沒有一絲遲疑的模樣,她也只能信任他了。
當霧氣突然鋪天蓋地而來,馬兒也隨之局促不安。慕容霜華一邊不住地安撫馬兒,一邊也有些害怕地捉住藍非的衣擺。他回過頭,遲疑了片刻,終于反手將她的手握住。
他有過不少在山林里作戰的經驗,知道這種霧氣時薄時厚,誰也說不準。他也了解自己有一些私心,但反正眼前這情況,他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去思考。
現在臉紅心跳好像有點不合宜哦?不過她差點竊笑欸。矜持是什麼東西?皇朝嫡公主有需要認識它嗎?哼!
可是她真的很開心。
第4章(2)
喜悅歸喜悅,終究得專心在山路上,慕容霜華丟了樹枝,另一手正要拉住韁繩,早就不安地踏著步的馬兒立刻掉轉頭身,往迷霧深處跑了。
「喂……」小黑馬是不是因為她沒給她取名字所以生氣了?「我們是不是快點離開這片樹林比較好?」她有不好的預感。
藍非警戒地一把將她拉到身後,「走。」
慕容霜華還沒會意,只是被他嚴肅的模樣嚇得不敢掉以輕心,藍非拉著她在林地間奔跑,沒一會兒她便听到身後傳來的沙沙聲,接著有數道黑影從眼角
晃過,下一刻藍非已抽出長劍擋開接二連三襲來的暗器。
啊啊啊,沒義氣的小黑馬,要跑不能一起跑嗎?
如果只有他一人應戰,眼前的情況他不見得會放在眼里,神速地格殺數名敵人向來是他的強項,也是大多數危險情況下他會選擇的方式。但此時顧慮著慕容霜華,所以他只是以巧力將每個持劍來犯者的劍勢彈開,接著劍鋒一偏直接挑斷對方的手筋,再一腳踹碎膝蓋或下盤。
轉眼間,敵人的傷兵累計近十名,藍非且戰且走,但接下來的襲擊者很快便看出他的弱點所在,蠻悍的劍勢直指被他拉著跑的慕容霜華後背。
在大辰軍隊里,多的是像藍非一樣有背景有靠山的少爺兵,卻極少人能像他一樣自願參加戰事擁有真正的實戰經驗。
在戰場中訓練出來的敏銳本能讓藍非將慕容霜華往懷里一帶,腳跟一旋,狠厲的劍勢橫掃向敵人。
那人最後看到的,是仿若阿修羅,雙眼殺氣灼灼如火炬的一張臉。藍非回身的速度就像暴風一般,在那人看見自己的身體向後傾倒時,天地也在旋轉,而那股劍氣橫掃之處,連樹群也搖晃顫抖。
慕容霜華只覺她被抱著轉了好幾圈,再回過神時雙腳已離地,而偷襲他的那人尸首分家,血濺八方,頭顱還在滾動……
為何她看得這麼清楚呢?因為某人飛身到樹上後便扛起她,施展輕功想直接甩開追兵,她便看著樹底下血泊中的敵人手腳還在抖動。
身為人肉包袱,實在沒有抗議的權利。但她的胃好難受!
包難受的是,接下來只要敵人來襲,藍非也許是因為她都掛在他身上了,下手便不再遲疑。她往往眼前一花,他已從這個樹梢飛身到那個樹梢,當中她若感覺到什麼溫熱的液體飛濺在臉上,幾乎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那是什麼。噢!她還看到一顆頭咚咚咚地從樹梢一路滾下山坡,尸體則掛在樹上。她開始懷疑這家伙會主動參軍投入戰事,根本是生性變態地嗜殺好斗,但又礙于高貴的出身,平時只能壓抑著……
當然,跟之前綁架她的那些浪人比起來,他這樣還不算什麼。
「等一下……」慕容霜華虛弱地呻-吟,「停一下……」
藍非也許是察覺敵人沒了動靜,總算挑了個地勢平緩之處落下。當他把慕容霜華放下來時,她幾乎是癱在草地上,藍非單膝跪在她身旁,騰出一只手臂讓她抱住當支撐,持劍的那手和全副心神仍然對四周保持警戒。
她頭很暈,肚子很難受,很想吐,可是這會兒卻連吐都吐不出來,只能大口喘氣。「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那味道雖然讓她被扛著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