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簫笙眉頭一皺,方才確實只顧注意房內情形,故而忽略了房外,但……
「洛姑娘,你由前門而入時可有看到人影?」以洛歌飛之武功、眼力,若是跨院內當真有人,她應有所感才對。
听聞莫簫笙的問話,洛歌飛只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點無奈,有點嘆息,清清楚楚地說明洛歌飛想說的話是什麼。
「他的弟子還未回來,這趙掌門為何而死?可是得知了什麼要緊的事情?」話鋒一轉,洛歌飛問道,「他得知了什麼事情,要被人殺人滅口,還拿走了可能寫著那秘密的信箋?」
「他說是受你爹之命前來,那若知曉了什麼事情,應告知予你兩相商量,而不是傳書他人。而他這傳書之人絕不是你爹,那又會是誰?這其中疑問莫公子心中可有答案?」丟出一連串的疑問,洛歌飛直視著莫簫笙。
那日他與趙掌門見面對話時,雖輕聲低語,但她還是听得分明,而莫簫笙明知她可听到,卻毫不避諱讓她知曉,分明在試探她,如今發生此事她若是裝作毫不知情,那還真是太過做假,要惹人懷疑了。
眼中精芒一現,這些事情他自是想到,他還知曉一件洛歌飛不知道的事情,那便是趙掌門的弟子至今未歸,去了哪里。至于他們去那里的目的他雖不清楚,但趙掌門之死必定與其有關。
只是不知這其中究竟有何事足以要了趙掌門的性命?而事情若真與「那里」有關,那想來趙掌門的弟子也是有去無回了。
再看了洛歌飛一眼,直至此刻他絕不相信她只是單純地來這游湖賞春,至于是否也與宸月宮有關,或是另有目的,都只有先靜觀其變了。
「此處不宜久留,回去再議。」筆直地看著洛歌飛,莫簫笙緩聲道,這一眼令她心下一跳。
莫簫笙是個溫和的冷漠人,他甚少徑直注視他人眼眸,無關驕傲輕視,而是他將事情看得透徹,心下清明,僅靠別人的舉動便能窺知他人的幾分心思。
但此刻在這死了人的廂房內,他筆直地看著洛歌飛,然後轉身離去,僅這一眼令洛歌飛全身一震,眼色深沉,隨著他一同離去。
「夜色已深,洛姑娘還是早些休息吧!莫某不多打擾。」長廊之上,莫簫笙將洛歌飛送至房門前,客氣有禮地一揖後,便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不再談論今晚之事。
洛歌飛雖略感詫異,但以她對莫簫笙之了解,這種反應也屬正常,她也無意現在與莫簫笙詳談什麼,轉身回房,輕輕關上房門。
緩步走至桌前,點燃燭火,火光將洛歌飛縴細、優美的側影投映在牆壁之上,長長的一道影子。
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是溫的,茶是洛歌飛最愛的西湖龍井。她一直在莫簫房內,並未回房,也未叫店小二送上溫和的茶水,但,此刻她房內的茶水卻是溫的,不僅是溫的,還是有人剛剛沏好不久的。
茶壺旁還放著一張信箋,只有四個字,「破衣亂軍」,洛歌飛看完這四個字不禁輕笑出聲,轉著茶盅,以清潤、慵懶的嗓音輕輕地對著空空的室內說了一毫不相關的話。
「真是不錯的茶啊!」
窗外,陰沉了許久的天空漸漸散去烏雲,露出背後深藍色的天幕來,卻不見星子閃爍的蹤影。
另一廂莫簫笙回到房內,听著隔壁聲響,直至洛歌飛房內燭火熄滅,室內歸于一片黑暗,莫簫笙才推開後窗,閃身上了房頂,恰好看到幾抹人影快步走向趙掌門幾人所居的中跨院之內,依衣著來看正是趙掌門的弟子。
須臾跨院廂房一樓亮起燈來,幾人快步上了二樓,然後便傳來詫異與不敢置信的驚呼聲。
「師父……」
「師父……」
「來人啊……」
望著跨院內人聲吵鬧,這邊客房的客人也都紛紛點燈,開門察看發生了何事。莫簫笙閃身又回到房內,燭火未熄,和衣上了床。
他本是要出去的,但看到趙掌門的弟子回來,听著此刻外面一片吵鬧喧嘩、驚叫雜亂之聲,他卻回房休息去了,仿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即使發生了也與他無關。
第三章輕舟萬重(1)
第二日,客棧上下都在議論這件奇詭命案。
前一晚不少人都听到那陣琴聲,未想琴音背後還會多出一具死人來,細思之下眾人無不驚恐萬分。
在見到府衙之人抱著那架無弦古琴由那廂房出來時,客棧上下更是如炸鍋一般,再無安寧,一時無弦古琴殺人一事傳遍折津府內。
店內客人被人殺害,掌櫃的險些嚇白了頭發,但此事人盡皆知還上報了官府,他想趕趙掌門的弟子走人,卻是萬萬不行的,只得看著膽小些的客人退房,也無幾人敢再來他這里住店了,心中委實苦不堪言。
宋人死在遼地,這本是件麻煩事,所幸不是什麼官宦大臣,不至無端引起什麼的戰事來。但這江湖人士卻也不好打發,趙掌門那四個弟子都是性子沖動、不講道理的人,師父死在異鄉非要搞清楚是誰殺的不可,誓言要抓到凶手為師父報仇,倒也算得上是師徒情深了。他們此舉卻苦了府衙老爺及一干官差,且讓府衙老爺頭痛的事還不僅這一件時,那當真不如讓他一頭撞牆死了的好。
客棧喧鬧,清早洛歌飛便拉著莫簫笙跑到莊生居去喝酒,說是喝酒,其實也不過想找個清靜些的地方罷了。
二樓之上,兩人看著府衙官差一行人由樓下經過,其中一人手中抱有一物,用布袋套住,依形狀長短來看應是趙掌門房中那架無弦古琴。事發已過兩日,不知這些官差又抱著這架無弦古琴由客棧去而復返是所謂何事?
那群官差路經莊生居,個個都是愁眉苦臉,一行人索性走進莊生居休息片刻,喝口水酒再回府衙。
莫簫笙與洛歌飛坐在角落之處,桌上一壺錦瑟喝了大半個上午還余半壺之多,倒是那壺香茗已續過一壺新水了。
見官差們都上了二樓,吩咐小二上酒、上菜,二人也是無語,甚至連眼都未抬,自顧想著各自心思,這大半個上午二人倒也是如此這般度過,當真有些詭異。
「為何偏偏在此時發生命案,當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非得給老子們來個措手不及,鬧出些事情來才甘心,呸,他女乃女乃的,真是倒霉。」看來像是總頭的一名官差似怨似怒地低咒道,臉上毫不掩視愁苦、焦慮之色,說至最後還罵出一聲泄憤。
其他人听罷此言都苦著一張臉搖頭嘆息,這人命案子也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
他們此舉卻是令一旁眾人頗為不解,心道難不成這件無頭命案當真如此棘手,令人束手無策?
「風捕頭,為何事如此愁眉不展?據聞府尹大人這兩日也是寢食難安,不知所為何事?」莊生居的老板,也便是前幾日與莫簫笙下棋的那位老人家步上二樓來,剛好听到那捕頭抱怨,不免問道。
「周叔。」稱為風捕頭的官差轉頭招呼道,看起來與周叔頗為熟稔,應是莊生居的熟客。
「周叔難道忘了再過幾日小王爺與郡主便要回折津府別苑小住,往年都相安無事,今年卻偏偏發生此等詭異命案,皇上已于昨日下旨務必要在小王爺與郡主回折津府前捉住凶手,以免危害到小王爺與郡主的安全。但這既稱為無頭命案,現場又無凶器,也無打斗過的痕跡,只有一架無弦古琴,這……這……唉……」說到最後只余一聲無奈嘆息,而他所說之事也算人盡皆知,不算什麼機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