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遲揚起頭,嘲弄地笑了。
「所以那個雪妃就想叫紀非讓出鳳藻宮來?」玩母憑子貴那一套?這些凡人,還真是逗趣。
望著皇甫遲冷到骨子里的笑意,頭一回,蘭總管覺得這笑讓人瞧得再順眼不過。
那個皇帝……那個他們紀氏一族拼上血淚守護的皇帝,他就是匹白眼狼!安逸地過了這些年後,就全都忘了紀氏一族與他家小姐當年是如何為他犧牲的,若是沒有小姐,今日這皇位他坐得上嗎?若非小姐力挽狂瀾,墨國不是早被異姓王給拿了去,就是被西戎國給滅了!可他非但不感佩小姐對墨國的貢獻,不但知恩不報,他竟還想一腳踢開小姐。
皇甫遲以指輕敲著桌面,「百官們怎麼說?」
「文武大臣自然大部分都是反對的,可這回,皇上一意孤行……」那個什麼政事都不懂的皇帝,這時他就懂得怎麼耍弄皇帝的威嚴了?
皇甫遲一手撐著下頜,回想著當年紀非是怎麼對他說的。
他是個好人,日後……他會是個好皇帝的?
而這,就是她所說的好皇帝?
蘭總管忿忿不平地問︰「國師大人,您說這事該怎麼辦?」
「雪妃是嗎?」隱忍到極點的皇甫遲,泰然自若地自椅里站起身,「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方下了朝的皇帝,此時正帶著一干妃子來到未央宮向太後請安,並對太後提起今日早朝上他所下的決定。
忽地大殿上刮進一陣冷冽的寒風,強大的風勢掀飛了殿上的桌椅、繡滿彩鳳的綢幔,狂風中,一抹銀色的身影突現在大殿上,待到風止,躲避風勢的人們相互扶持站起身,並睜開了被風吹眯的雙眼時,皇甫遲已立在殿上,含笑地偏首看著他們。
扶抱著懷中心愛的雪妃,皇帝墨池驚訝地看著皇甫遲那張縱使經過多年,卻依然年輕俊美的臉龐。
皇甫遲將他懷中的妃子上上下下地打量過後,鄙夷地問。「這就是雪妃?」
一張臉白得跟面團似的,這就是令他心愛得不惜要廢了紀非也想當上皇後的妃子?
「國師你--」總算回過神來的墨池,對他輕佻的舉止忍不住大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後宮!」
皇甫遲沒理會他在叫囂些什麼,他噙著笑,一步步走近那個處心積慮的女人,在來到她面前時,他揚起一掌當空一抓,原本還在墨池懷中的雪妃身子即不由自主地被吸上前,下一刻,優雅縴細的頸子已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問得好溫柔,「你想要皇後的位子?」
「皇、皇上……」雪妃抖索著身子,恐懼地喚著夜夜與她結發共枕的一國之君。
皇甫遲只稍稍使勁就捏碎了她的頸項,並在一殿的人都驚恐地瞠大了眼眸時,看似隨意地扔開手中的雪妃,笑意可掬地看向墨池。
「你還想立誰為後?」
「你……」事情來得太突然,心痛愛妃之死的墨池幾乎難以成言,冷汗當下流遍了他的一身。
「她嗎?」皇甫遲似也不想听他回答,隨手挑了個花容失色的妃子,再次折斷美人的頸項。
殿上被嚇傻的眾人,此刻總算是徹底醒過神,霎時殿上尖叫聲四起,癱軟在地上的人們紛紛掙扎地想逃出殿外。
「還是她?」皇甫遲沒理會逃出去的人有哪些,一雙冷眸掃向另一個想爬向墨池的女人。
墨池的聲音生生地凝結在喉際,愕然張大了嘴,看皇甫遲再次扔開手邊的妃子後,不疾不徐地喚出兩匹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黑狼,任憑那兩匹涎著唾沫的黑狼跌至殿門外,凶猛地張口撲向那些想逃出殿外的妃子,以及循聲趕來的大批侍衛。
皇甫遲像個沒事的人,款款來到墨池的面前,湊至他耳邊,低聲道。
「敢動紀非與紀氏一根寒毛,我殺了墨氏一族。」
「你……」
皇甫遲一字字地告訴他,「反正能當皇帝的人,天底下,多、得、是。」
渾身被冷汗淹沒的墨池,再也控制不住打顫的雙腿,頹然滑坐在地上,怎麼也沒法挪動自個兒半分。
「既然你總看她不順眼,那就甭看了吧。」皇甫遲轉身走向多年來總讓紀非日子不好過的太後,抬手就摘了她一雙眼珠子。
「呀--」滿面鮮血的太後掩著臉痛叫。
殿上四處彌漫的寒意與血腥,令怔坐在地上的墨池不住地瑟瑟顫抖,他惶惶抬起眼,看皇甫遲將那一只沾滿血的手朝他伸來。
「日後不許你再踏入鳳藻宮半步。」皇甫遲慢條斯理地拿他身上的龍袍揩淨手上的血跡,「本座嫌髒。」
當下墨池再也受不住近在咫尺的刺骨寒意,兩眼一翻,昏死在大殿上。
蘭總管收到消息急忙趕來時,皇甫遲無視身後男男女女的鬼哭狼嚎,慢悠悠地走出未央宮,蘭總管見了連忙上前將他攔下。
「國師大人……」他瘋了嗎?他都做了些什麼?
皇甫遲眼中的怒意尚未散去,「朝中贊同廢後的都是些什麼人?」
蘭總管一怔,在這當頭也不知該不該把那些人名奉上。
「天黑之前把名單拿來。」皇甫遲也不管他在憂心些什麼,逕自把話撂了轉身就走。
「……是。」
後宮之內發生驚天動地的血案,這事沒半會兒工夫,就傳遍了後宮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傳進了紀非的耳里。
「娘娘……」春嬤嬤欲言又止地站在她身旁。
紀非沒什麼表情,「皇上怎麼說?」
「皇上他……」春嬤嬤委婉地道︰「嚇病了。」
「太後現下如何?」
「太後性命無礙……但太醫說,太後失了雙目……」
她冷漠應著,「這樣啊。」
「娘娘?」春嬤嬤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面上一派平靜。
「就由皇甫去吧,總之不會翻了天的。」她能忍耐卻不代表皇甫遲也需像她這般隱忍,想來,他這名被困在這座皇城里的修,的確是壓抑太久了。
皇甫遲當然不會翻了這座由她辛苦打造出來的天地,他不過是在氣瘋了後,一時遏止不住滿腔的殺意,所以……稍稍發泄了多年來滿腔無處可泄的戾氣而已。
所有曾在朝上聯名上表贊同皇帝廢後的大臣,次日清晨,被人發現一夜之間皆已亡故,死因不明。
當旭日高高攀上天際,所有枯等在承元殿上的文武百官,始終都等不到皇帝上朝,不久宮人來報,眾官員在知悉昨日發生了何事,與今晨那些未到的官員又是因何未至後,隨即滿心惶恐地匆匆趕往鐘靈宮。
無視于鐘靈宮殿上因恐懼而面色蒼白的官員們,坐在殿上的皇甫遲瞧了瞧外頭,朝旁輕喚。
「蘭。」
「老奴在。」
他起身往殿內走,「時候不早了,該叫燕兒他們回宮吃午膳了。」
「是。」
被留在殿上的官員們皆屏氣凝神,無一敢抬頭來,豆大的汗珠紛落在殿上,聆听著皇甫遲的腳步聲漸漸走遠,他們這才總算是松懈下緊張的心神,邊撫著猶在發顫的四肢邊退出宮去。
原本該是一件震驚全國的血案,卻在皇帝的授意與百官的充分配合下,輕巧巧的,一筆揭過,就像從沒發生過此事似的,一如事前紀非所料。
對于皇甫遲的所作所為,紀非她其實不是不驚愕的,只是她亦明白皇甫遲之所以會進鐘靈宮,之所以會做出這些事來,全都是為了她、故此,她沒有理由沒有立場去責備他什麼,她這凡人,更是沒自個束著他這名修,因此只要他還懂得分寸,她不攔。
只是在幾日後,她將燕吹笛給召來了鳳藻宮中。
已經十五歲的燕吹笛,神情有些扭捏地坐在紀非指定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