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蘭總管臉色驟變,轉身就以輕功奔出宅子外。
與紀非一塊兒等上了約莫半個時辰後,她們一心盼著的蘭總管總算是回來了,但與他急奔出去時的模樣不同,這回,他是拖著遲疑的腳步回來的。「蘭?」
「小姐,雪崩了……」蘭總管花了好大的力氣,這才說服自個兒方才所見著的並非是夢境。
紀非心焦地問︰「那皇甫呢?山下的百姓呢?他們有沒有事?」
「神仙大人他……」蘭總管定了定神,這才順利的把所見的說出口,「他救了山下的百姓,鎮上無損一人。」
什麼?
紀非听了就扔下他快步跑出宅子外頭,一路跑上了小山坡,站在最高處往旁邊的兩座大山瞧,就見入冬以來山頂堆積了不少厚雪的鄰山,此刻山頂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白雪,日夜累積的積雪早已不見蹤影。她再轉首往就在下方的小鎮看去,卻見小鎮仍舊是原來的小鎮,半分無改,獨獨就是不見那些原本該因雪崩沖下山坡的積雪。
「皇甫是怎麼辦到的?」
「老奴也不知。」蘭總管不解地搖首,「神仙大人站在山腳下抬起一掌,就輕輕松松擋住了自山壁上滑落的雪堆,然後也不知他是施了什麼術法,那些雪就都不見了……」
紀非站在原地吹了一會兒寒風,接看便一一話不說地返回宅子里一路往書房的方向跑,一進到書房里頭便開始在牆邊的書櫃東找西翻。「小姐?」跟進來的蘭總管一臉茫然地問著。
她記得,往年有些天災,與今日的情況很是相似……
紀非翻出那本藏在櫃里的國土大事年監,翻開厚厚的書頁細看,這才發現,數百年來發生過不少天災人禍,可在冥冥中,卻總有人在暗地里解救了百姓,助他們適時避開了巨禍,而部分獲救的百姓曾傳言,救他們之人,是個仙人似的年輕男子……
莫不會是他?
「小姐,你快來!」
春嬤嬤慌張的叫嚷聲自外頭傳來,屋里的兩人連忙擱下了書本往外頭跑,一到院中,他們順著春嬤嬤所指的方向看向天際,接著他們共同的表情便是瞠目結舌。
一手掩著胸口的皇甫遲乘雲歸來,緩緩自天際而降,當面色蒼白的他落至地面上時,腳步似有些踉蹌。
紀非幽幽地問︰「數百年來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人,一直是你?」
不需要皇甫遲承認或否認,自山腳下傳來人們鬧哄哄的聲響,和方才蘭總管親眼所見的事實,已代他回答了她的問題。
听了紀非所說的話後,蘭總管再次看向皇甫遲時,那目光里已徹徹底底換上了拜神的心態,而春嬤嬤則還是哆哆嗦嗦的站在紀非的身後,一臉崇敬地膜拜著眼前的天上仙。
「你所給的承諾是什麼?」紀非有些不忍地瞧著他狼狽的模樣,「守護這座人間?」
皇甫遲一怔,面上一閃而逝的訝然沒能逃過她的眼,他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冷不防的喉間忽然一甜。
眼見他就生生地這麼吐了口血,紀非大驚失色地快步上前扶住他前傾的身子,忍不住對他大罵。
「你這呆子,身上有傷你還逞什麼強?」剛才威風凜凜的扮神去時,他把這身傷勢都丟哪兒了?
皇甫遲眯著眼,看著眼前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龐都忙著朝他湊過來,她溫暖的掌心柔柔地拂去了他額際的汗水,隨後便是蘭總管用強壯的臂膀攙住了他,為此,他大大地打了個寒顫,格外鮮明地感覺到由他們身上所透過來的暖和體溫。
以往在修羅道時,他從不曾覺得自個兒的身子寒得凍人,畢竟他可從沒被自個兒給凍著過,當他離開了修羅道來到了其他五界流浪,由于生性冷淡的關系,一直以來,他還是沒怎麼接觸其他眾生,所以他還是不覺得冷。直到誤打誤撞來到了這一家子這兒,接觸過了他們身上透過來的溫暖後,他這才發覺,自個兒的身子真是寒得可以。
被扶進房里的皇甫遲,因一時之間大量耗竭法力的關系,不但使得他受過重創的胸口再次疼得鑽心刺骨,也令他困倦得睜不開眼。
「春姨,你要拜神改明兒個再拜,還不快去端兩盆炭火過來,沒瞧他臉色都白成那樣了?!」昏昏欲睡時,耳邊傳來紀非不滿的低語。
「小姐,我說你怎又抱上他了?你究竟還記不記得你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而這則是春嬤嬤明顯氣急敗壞的聲音。
「小姐你別摟著他,這樣我沒法替神仙大人換下濕衣……」蘭總管的音調听來依舊是不疾不徐。
在體力耗盡昏睡過去前,皇甫遲意識模模糊糊地想著,她的懷抱,熱呼熱呼的,有些燙,但那熱意……
簡直就是舒服進了心坎里。
第2章(1)
積雪深厚的院子里,在白雪靜靜反射著月光的子夜時分,傳來患患率率的腳步聲。
蘭總管埋伏在院子一角,老早就等看這批夜半來客現身,武將出身的他提刀一躍,燦白的刀身在雪地里劃出兩道月虹般的瑰麗流光。
這一場雪地里的偷襲與埋伏,並沒有想像中的刀刃相交聲,多虧了來襲者低估了北方的嚴冬,沒料到這兒的天候遠比中原之處嚴峻,使得他們的身手失了往日的靈活,也多虧了蘭總管抹人脖子這門技藝老早就練得如火純青,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踏入院里的來襲者已安靜俯臥在雪地。
「小姐。」待收抬完院里的一切後,蘭總管無聲地來到紀非的面前回報。
她不忘提醒,「外頭還有幾個把風的,記住別留活口。」
「是。」
春嬤嬤皺著眉,「小姐你……」
「就算這回他們是歪打正著瞎蒙到這兒的,咱們就是不為自個兒看想,也不能給他們機會去為難山下的百姓。」紀非對于她這種老是想對敵人仁慈的心態不予置評,可卻不能不提醒她眼前的現實。
「小姐是怕他們……拿山下的百姓作為要脅?」
「這不是他們一貫的拿手把戲嗎?」打從六歲起就被追殺至今,她要是再不長點教訓,豈不是白活了?
「那……咱們可是又要搬家了?」春嬤嬤怎麼也想不通這回又是如何走漏消息的,現下她只怕他們又得火速搬離這處沒住多久的宅子了。
紀非拍拍她的手,「不急,我已叫蘭去另布疑陣,咱們先瞧瞧日後的情況再說。」
這幾日來一直都在客房養傷的皇甫遲,早在偏院的這場來的突然的敵襲開始前,就已注意到了異狀,只是既然紀非他們有意要瞞他,他便裝做什麼都沒察覺,天色一黑,他喝完了藥就早早躺在床上歇息了。
可即使他無意要去看,空氣中淡雖淡,卻還是存在的血腥味,知覺遠比凡人靈敏的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嗅著了,而他們方才刻意壓低音量的低語,也一字不漏地都傳到了他的耳里。
起身無聲無息來到院中,他遠遠地瞧著猶站在雪地里的紀非,此刻的她,面上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凌厲與認真。
「紀非?」他忍不住想探知這是否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女孩。
她一怔,有些僵硬地側首看向他,「抱歉,吵醒你了吧?」
「發生何事?」
「沒什麼。」她一語帶過,「夜深了,你快回房歇看吧。」
皇甫遲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忽然啟口道。
「再過幾日,我該告辭了。」
紀非胸坎里那顆狂跳的心都尚未平定下來,猛然又听見他這話,她有些措手不及,面上霎時滑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