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允凝視著地上的血滴,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在他昏倒之前,只听見咕咚一聲響,方正正已經率先一頭倒在桌上……他也暈血!
俞允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之後,暈眩感變得更加厲害,在暈血和驚嚇的雙重刺激之下,他連續晃了幾下,終究撐不住倒了下去。
方正正啊方正正,原來你該是俞正正才對。
俞允在方雅歌的臥室里醒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閑工夫去懊惱自己丟臉的暈血癥,而是在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就跳下床沖到客廳里,當時所有人都在客廳,一家人似乎又在開會。
當俞允沖出來的時候他們嚇了一跳,接著又被他的發型嚇了一跳,不過是睡了半個小時而已,為什麼他原本打理好的黑發全部都蓬了起來,看起來可真搞笑。
方應鐘第一個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俞允大步走到餐桌邊,無視所有人的目光,目光灼灼地看著方雅歌,伸手指著方正正一字一句地問︰「他是我兒子?」
他的話成功嚇到了所有剛剛還在看他笑話的人,全屋子的人都靜了,連六歲的方正正都傻了。
方雅歌呼吸一滯,還以為這個場景之後才會出現,沒想到俞允這麼快就發現了,她吞了吞口水看了俞允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安靜了半天卻什麼也沒說。
方家三兄弟又將目光轉向方正正,小表頭撇嘴,「我也很好奇。」
俞允目光未動,他又問了一遍,「他是我兒子?」
方雅歌咬唇,「不是。」
俞允眯眼,「那是誰的?」
方雅歌繼續抵賴,「我說了不想再提這件事。」
俞允往前走了幾步,「他多大了?」
方雅歌心頭一抖,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她咬唇沒有回答。
俞允又走了幾步,大手猛地拍在餐桌上,他加重了語氣,「多大了?」
他幾乎低吼的問句嚇得桌邊的人皆是一抖,方銳賓差點就立正站好了,他洪亮地回答道︰「六歲!」說完之後方銳賓察覺不對,在哥哥們古怪的目光下撓了撓頭,「是他六歲,方正正六歲。」
俞允沒有理會,兀自說︰「六歲,時間剛好。」
方雅歌抵抗道︰「誰說剛好,是在、是在和你之後……」
方夷則忍不住出聲,「居然有兩個?」想不到大姊她可真有一手啊。
方雅歌閉嘴,覺得再繼續胡謅下去她就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沒節操的女人了。
于是她放棄了這個念頭,索性承認,「沒錯,方正正就是你的兒子。」
早晚都是要說的,方雅歌也不再隱瞞,因為她瞞得了父母、瞞得了弟弟們卻瞞不了孩子的父親,她揉了揉不斷跳動的太陽穴,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炮轟。
但弟弟們很安靜,俞允也很安靜。
方雅歌看了看他們,又說了一遍,「沒錯,方正正是你兒子。」
方正正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俞允的身邊伸手戳了戳他的大腿,「喂,我是你兒子。」
第3章(2)
俞允提了一口氣,半天沒有吁出來,他俯視著方正正,隔了好一會兒之後忽然後退了幾步,胸口激烈地起伏了幾下,他又將目光轉了一圈,略有些無助地看了屋里其他人一眼,最後竟是奪門而出。
方雅歌看了還敞開著的大門一眼,像是被臨頭澆了冷水,雖然她根本沒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俞允,但現在被他逼得不得不說,心里也是存了些希冀的,所以俞允顯而易見的逃避反應令方雅歌心底發涼。
之所以覺得灰心也是因為她沒有想過俞允會這樣,她總覺得小允是不一樣的。
鮑寓整個靜了下來,只有方夷則按著手機鍵盤的聲音。
方應鐘擰眉,伸出手肘撞了撞他,方夷則一抖,翻了方應鐘一個白眼,察覺到氣氛不對又看了看方雅歌的臉色,他默默地把手機放到了餐桌上。
其實在這個時候身為弟弟是應該表達一下憤怒的,但不知怎麼的,這房間里詭異的氣氛壓得他們三兄弟都不敢張嘴,說穿了就是三個窩囊廢。
這個時候方正正就是個真英雄了。
他走過去扯住方雅歌的裙角,「我們過得很好,我不需要爸爸。」
方雅歌低頭模了模方正正的小腦袋,但還是沒有說話。
氣氛再度回歸凝重,方雅歌把手放在兒子腦袋上不動也不說話,方正正也不敢動。
方家三兄弟有些不安地面面相覷、六目相對,正在心里默默地抓耳撓腮之時,只听到餐桌上嗡的一聲響,嗡、嗡嗡、嗡嗡嗡!
方夷則心頭一顫,手忙腳亂地去拿,結果一把將手機掃到了地上,他連滾帶爬地跌下椅子,抓起手機掛斷後又不安地看了方雅歌一眼,她沒什麼反應。
方正正又扯了扯她的裙角,「媽媽你還傷心嗎?我可以尿完尿再來安慰你嗎?」
此話一出,方家三兄弟立刻對這個小外甥產生了一種欽佩感,真是個小英雄啊!
方雅歌揉了揉他的頭,低聲說了句「去吧」就回房間了,方正正也急著一路小跑去廁所尿尿了,餐桌邊的幾個男孩松了一口氣,方夷則這才想起口袋里的手機,拿出來查看一下有沒有摔壞。
方應鐘瞪了他一眼,「你不發簡訊會死嗎?」
方銳賓也開口,「大哥,你的手機響得可真不是時候欸.」
方夷則不樂意了,「要怪也要怪這個打電話來的人,我看看……挖靠,送快遞的。」
方銳賓立刻湊了過去,「大哥你又買了什麼新東西?」
方應鐘申吟了一聲,「你們兩個……拜托!」
他無語地起身,將原本攤在書桌上的書都收進書包,然後將雙肩書包背好,在玄關處穿上了鞋子之後他靜了靜,突然轉過身來滿臉無法理解地說了一句︰「怎麼會是俞允?」說完後還撇著嘴搖了搖頭,他似乎沒有要等他們回答的意思,整了整背帶就推門離開了。
方銳賓托著腮,「要告訴爸媽嗎?」
方夷則認真地回簡訊給快遞員請他交由警衛代收,隨口「嗯」了一聲。
此時在公寓對面,俞允正曲著膝坐在自己的床上,雙手攏在鼻側,手心里全是他溫熱的鼻息。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抓起床上的遙控器朝著一處按了一下,室內的溫度立刻降低了幾度,同時令人心情放松的輕音樂也響了起來。
俞允在低溫和音樂中又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把剛剛得知的那個事實好好地消化。
方正正是他的兒子,沒有前男友、沒有前夫、沒有丈夫,那個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不安地用力捋著自己的鬢角,手心里凝結了一層冷汗,他只要緊張就會捋鬢角,這個動作會讓他慢慢放松下來,機械式地捋了半天之後,他的動作終于緩慢下來,亂成一團的思緒也終于理出了個頭緒來。
等等,這七年來他這麼努力,月兌胎換骨之後又千里迢迢地從芝加哥飛回台灣,他所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追到方雅歌嗎?
而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已經六歲了,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啊,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一個切入點。
這一夜方雅歌睡得很糟糕。
雖然她並不指望俞允能做些什麼,但也希望他至少能說幾句敷衍安慰的話,他那樣落荒而逃令方雅歌失望至極,之後這種失望漸漸轉為了憤怒,情緒交雜在一起折磨得她一夜未眠。
第二天起床之後她的臉上多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外加兩個略微紅腫的眼袋,盡避如此方雅歌也得撐著去上班,畢竟她是班導師,請假就要聯絡其他老師代班,十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