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搜查事實上已做得頗為精闢,應記韋德一功,但她仍得連按十下以上PageDown才能完成閱讀;她在報告的最末加上幾句接下來的指令,並更改那一段的顏色,使其更清楚明確,不容錯漏。
她確實對俄羅斯近期的期貨交易表現感到興趣,當進一步的情報到手,她更肯定了自己在這方面擴展事業版圖的決心。她初步拍板落實幾個大方向,同時重新警告他們的俄國分公司要更注意網絡安全;這塊誘人的大餅,除了昊天,不見得沒有其它人看到。
他們一定要比別人捷足先登,才能穩操勝券。
提交過後,她仍來來回回地覆閱文件,待確定暫時再沒有要擔心的地方才結束瀏覽。輕揉過于緊繃的額側,她退出內聯網的郵件版面,還想轉向查看奧利那邊寄來的招並書,秘書提示的嗓音適時響起,阻止了她。
「盼總,還有五分鐘就九時了。」
「是嗎?」
鐘盼兒挑眉,將桌上計算機鎖上密碼,放下滑鼠,披回外套,手上僅帶著一只紅色USB和一本隨身記事簿便站起來。
風雨欲來前的氛圍總顯得特別安寧,相對的,時間也過得比平常飛快。
「走吧。」
前去面對沒有人為她護航的戰場吧。
第2章(1)
「我不管背後有任何理由,你能拿什麼補回二十八億五千萬的差額,現在?」
女子鏗鏘的詢問在會議里回蕩開來,鐘盼兒的臉部線條冰冷,立場強硬,卻不見咄咄逼人,而是從最務實的角度去解決問題。
「這……」整組隸屬上海分公司的人員不約而同地低下頭。擁有世界頂級學歷及資歷的專材在她眼底下支支吾吾,好想要說出內情,但一直阻撓正常進度的人也在場。
在全員大會中她統領世界各地成員共同參與討論幾樁大企畫的方向後,便分時段逐一和分區總經理談話,一來省了不同人員面對非自己部門熟悉話題時的枯坐時間,二來列席人數減少時,同事的心理壓力下降,她可以談得更深入。
「怎樣?」她慢條斯理地問,全場的焦點落在失敗者身上。
「我會在未來半年提高成交額,補償本年度我們少賺的那一部分金額。」為首的中年男人終于找回勇氣,陪著笑開口承擔自己的過失。
「半年?」她交疊的雙腿放下,交投的視線不難看見她眸光里極力隱藏的不屑。「我隨便在十二樓找個業務員用三個月都可以補回這個數。」
大陸的交投項目一向順利,只是某個人玩情婦玩到忘記要顧;如果他不是父親那邊的開國元老,她一上任就開鋤了,省得找一組人專門輔助他,現在還出狀況!
「那個……」中年男人緊張地搓著手,望望衛星視訊上日韓分公司同時收看的鏡頭,手心早滿布汗漬。「我可以用一個月……」
「半個月。」女性光亮的指尖敲敲桌面,定下截止期限。「兩個星期後我收不到轉帳金額,我會空降菲力過來坐你的位置。」
中年男人暗暗咬牙,仍抱一絲希望央求︰「這麼一點時間可能不夠……」
「希望我不需要再提醒你,我要收到的是二十八億五千萬人民幣,你不要再兌換成‘綠背面’給我,犯下相同的錯。」鐘盼兒稍微加重人民幣三個字,在場及衛星視訊上的同仁板書,立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接二連三的嗤笑聲隱隱浮現,但監于闖禍者的身份仍不敢太放肆。
如此愚蠢的過錯居然會由昊天的成員犯下?
換了誰也知道現今是人民幣的天下,保值的潛力有目共睹,而他居然在收錢時沒有換成人民幣來收?瘋了嗎?嫌美元現鈔值壓得不夠低嗎?
鐘道天的臉色乍紅乍白,直接面對愚昧事實在大庭廣眾下被赤果揭開來的血淋淋。當機警的下屬通知他這事時已經錯過了銀行結算日,還可以怎樣?反正公司錢多,那一百幾十億也沒差呀,她是著了什麼道竟要和他對著干!他可是她親叔父不是誰!
「盼兒!你有種!」他惱羞成怒,沉聲斥責她。好歹是他佷女,怎麼可以對他這樣毫無分寸!
「你們可以先出去了,以下的項目並不是你們熟悉的範圍。」鐘盼兒直接對中國區域的人員交代,並不想听為首的他再胡鬧下去,現在已快十一點了,而她的進度卻只到第三組人員。「在公司里請注意階級,我需要你幫助我建立我應有的威信。」
「你他媽的憑什麼坐在總裁的位置,又用得著什麼威信!你說!」鐘道天怒火突然爆發,沖向前似是要動手,像只被迫急亂咆哮的雄獅,連一向訓練有素的保全人員都來不及反應。幸好她身邊的幾名特助慌忙護住她,反應過來的保鑣立即架開他……他揮出的亂拳只打到空氣。
「你對我不滿意?」鐘盼兒僅僅輕微受驚,迅速恢復冷靜面容;她以為他行走商場多年練得的假皮相可保他顧全自己的面子,但顯然她估計錯誤。
「當然不滿意!」盛怒讓他的雙眼燒得赤紅,完完全全地豁出去,顧不得公司不準講華語的不成文規定。「從來、從來!你都特別會針對我,將我放在上海這幾年我有過真正的實權嗎?!有安排過我去公干嗎?!這次我以為你這麼好心讓我自己去香港洽商,誰料你會設這種陷阱給我踩……」
話音甫落,連他身旁的同仁也不禁翻白眼。去公干不是他自己努力爭取換來的機會嗎?難道公司看你悶得慌會特意安排出國去玩?
「自己對契約了解不足還批簽,不是咎由自取嗎?」她說得極是雲淡風輕。
下屬出事,若可以補救得回來,她一向不問緣由,都會給予應有的面子及反省機會,以免說開來心里有了芥蒂。這樣的處理方式反而幫助他們重新振作,不去犯同樣的錯。但對于壞紀錄滿坑滿谷的他,她的耐性已經耗聲。
「你有膽再說一遍!」他食指死命指著她罵,那力道像要捺死螞蟻一樣。
她身為昊天集團主席,各種大場面多多少少也見過,怎會沒膽重復剛才的話?不過,她可沒有心情進行這種幼稚的斗氣。「就算不提這次的失誤,再前半年你幾次挪用公司基金沒有通報,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那只是剛好……」鐘道天直沖雲霄的氣焰突然滅了一半,大抵是因為心虛。「之前不過拿了幾百萬來花花啊,應酬不用錢嗎?還有股票崩盤那一次……大家都姓鐘,哪需分得這麼清楚……」
「好了,說夠了。」鐘盼兒抬手暫停無謂的對質,她得照顧在場不諳華語而呆看肥皂劇的員工。更何況和他翻舊帳就好似不斷沿著一個圓的邊緣行走,永遠不會有結果,只覺得好累。
她向保全人員下達命令︰「麻煩幫我請鐘先生出去。」
他喉頭仍含著怨恨的沉狺,但反抗已減少,讓保全人員能順利帶他出廳外,然後大陸那邊的人也跟著離場。
鐘盼兒抿唇不語,全場數十人靜默等候下一步指示。
叔父主動撕破臉,她想他應該不會留下太久;而憑他可使用的最後儲備和人脈關系,要建立一澡公司綽綽有余,但以其幼女敕的營商伎倆,要維持下去有其難度……畢竟一直以來他接受的庇蔭太多了。
他不會對她有任何威脅,連一點潛在的可能也不會有,只是父親那邊她必須交代,也怕惹人詬病,對公司形象恐怕成為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