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便是窸窸窣窣文件掉出來的聲音。
餅了一會,龍泉問,「要不要告訴向曉?」
向晚說,「你哪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龍泉似乎有些無奈,「在本市發生的大小事情,不與我們兩家相干也就算了,一旦有丁點關系,即使我不關心也有人關心吶!一大早送到我桌上,想不看都不行。」
「這倒也是。」
「哎,你說要不要告訴向曉?」
「算了吧!」向晚說,「誰也不是個糊涂人,這東西既然能送到你手上,誰知道我爸手上有沒有,她手上有沒有?本來也是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情,真有事向曉遲早得知道,也不遲這早晚一兩天,依我看,說不準她早就有感覺了,她都不提,我們湊什麼熱鬧?」
……
向曉若無其事的回到房間,思前想後,總也不知這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回想起龍泉夫妻之間的對話,大約已經是十有八九的事情的,她慶幸向晚沒打算當著她的面拆開來說,否則她一時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餅往兩年多的時光,她和簡頎兩人處事已多有默契,本以為便是只差一紙婚書的舉案齊眉,卻偏又出了如此事端。
簡頎啊簡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是我向曉做錯了什麼有負于你?她微微苦笑,心亂如麻,抓住床單的手指緊緊捏成一團。
大約女人總有感性大于理性的時候,等向曉反應過來,電話那頭簡頎淡淡的聲音已經傳來,「向曉,有事嗎?」
向曉覺得鼻子一酸,「好像感冒了,你還沒睡?」
「怎麼會感冒呢?出門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似乎可以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他眉頭皺了皺,向曉的唇角微微揚了揚,「晚上吃火鍋,辣死我了,大約把空調的溫度開低了,又沒穿外套,所以就有些不舒服了。」
「既然不舒服就早點休息,不要玩得太晚。」
「知道了。」
電話里一時有些沉默,半晌,她又問,「簡頎,你在哪里?」
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柔弱無助的語氣,他的聲音壓了壓,也變得異常溫柔起來,「我在家里,要我來陪你嗎?」
向曉輕輕咬了咬唇,「不用了,你也早點休息,不要弄得太晚。」
「我知道,晚安。」
「晚安。」
幣上電話,一顆心稍微安了安。
至少現在她還擁有這樣的安寧,不是嗎?
這樣子安慰著自己,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向曉忽然坐起來,黑暗中听見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她將頭埋進雙腿間。
她並不是個好奇的人,也不是那種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更不是那種會疑神疑鬼像怨婦一樣的女人……
輕輕嘆了口氣,簡頎啊簡頎,我並非不信任你,也並非不想粉飾太平安然度日。
可是現在才發現,如果對象是你,原來我並不能承受更多。
你,莫要負我。
穿好衣服拿著車鑰匙下樓,客廳的古董鐘正好敲過三下。
向曉覺得有種午夜凶鈴的不祥,她忍不住苦笑,像不像特務?她這樣暗自問自己。
何苦?何苦?
車子直駛向Z大未央小區,四周一片都被夜色籠罩,偶爾的路燈光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她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模開了客廳里的燈,那燈光亮如白晝,倒讓人起了三分恍惚。
開車回來的路上心情也許是緊張的,可是臨到謎題將要揭開的時候,她忽然就覺得輕松了許多,推開主臥室的房門,床上的被子疊得方方正正,落地窗前的荷綠色窗簾靜靜的垂下,真靜啊!
白茫茫的亮光將她包圍,靜立在房間門口的向曉,輕輕的,輕輕的,吁出一口氣……
第6章(1)
事實證明,于飛確實很有做記者的天賦,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倔性子啊,讓向曉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果然有外遇了吧!」于飛十分肯定,「我就說那人,我第一眼看他就知道他是衣冠禽獸,何況這兩年眼見著他越發的陰沉了。」
向曉就納悶兒了,「我說于飛,你看人怎麼那準啊?誰都說向家的那個簡頎啊,這兩年越發拔尖兒了,性子內斂,處事圓和,我自己看也覺得這人其實頂不錯的,怎麼到你嘴里他做人就那麼失敗呢?」
于飛猛的喝了口酒,「切,本大神看人就從來沒錯過,他那樣吃過苦的男人,就不可能有一份單純的愛情。」
向曉受教的點點頭,「那大神你看程振這人怎樣啊?」
于飛嘿嘿笑著,「至少在我面前他稱得上一句,振振君子。」
向曉撲哧一笑,「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雷聲隆隆震百里,發自南山向陽面。為何遠離家,不敢稍有休息?勤奮的丈夫,回家吧回家吧!
向曉說,「你就是那望夫石?」
于飛面上一陣恍惚,像是忽然醒過來似的,「向曉,至少現在的他我願意等,那個家只要有我在,他就可以有地方‘歸哉’,不是嗎?」
向曉動容,素來大大咧咧的于飛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這樣燈光迷離的酒吧,這樣寂寞孤清的愛情,她忽然有了淡淡的傾訴的。
「于飛,你說是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呢?我們倆能做朋友,總該是有相同的地方吧!」
于飛挑眉看著她,「相同的地方?一樣愛吃愛玩愛鬧?」
向曉笑,「是,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還只是第二,特樂呵。」
于飛不屑的「切」了一聲。
向曉拿起桌上的酒,那一杯色彩絢爛,最好看,也最醉人,她一口一口的喝著,並不急,像喝白開水一樣,漸漸就見了底。
于飛伸出大拇指,「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向曉笑著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簡兮簡兮,方將萬舞。日之主中,在前上處。」她又吟詩般說著,「此人相貌真威武,他正率領干戚舞。太陽中天正當頂,他還舞在隊伍前。」
于飛在一旁怔愣的看著她。
向曉眼眸流轉,笑著說,「于飛,你們都說他是殘疾,雙腳不便,我跟了他怕是要吃苦,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心里想起他的名字,簡頎簡兮,頎和兮,我極容易弄錯,後來又想,簡兮其實也頂不錯的,又或者是形而上學,他在我眼里其實就是那種模樣,相貌威武,身材魁梧,左手拿孔笛,右手握雉羽。我跟你說你肯定也覺得女人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我就一個人樂呵,可是兩年來,我從來都沒在他面前念錯過他的名字,簡頎,先在舌尖繞三圈,清清楚楚吐出來。」
她又說,「其實我心里一直覺得這是個美麗的錯誤啊!一直這麼認為的,可是不會和他說,甚至刻意避免犯這種錯,你知道為什麼嗎?」
于飛帶著些微憐憫的苦笑,他們之間的矛盾,向曉其實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吧!
也許一開始只是簡頎內心介意,慢慢的,就便成兩個人之間的禁忌。
于飛一把拍著向曉的背大笑,「你這廝,原來竟陷得這樣深,虧得本少苦口婆心忠言逆耳,你還每每嫌棄我聒噪,本少內心不忿,便偏要看你們兩人能修成什麼惡果,早知道我就不詛咒你了唄,現在好了,應咒了吧!」
向曉痴痴笑了起來,頭很痛,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她說,「于飛,沒關系,我才不會怪你,你自己還是個可憐見兒的人呢!」
于飛也笑,「得,今兒你損本少,本少都好好听著,不和你頂嘴。」
向曉趴在桌子上,臉色酡紅,咕嚕著,「于飛啊,我好像醉了,你得負責把我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