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怕,夜里我就睡在外頭,要是有啥狀況,我馬上通報!」小翠自告奮勇的說。
「這……」負責伺候小主子的大丫頭秋菊仍顯得有些不放心。
「就這樣吧。」少年微蹙著眉,不讓她多言,旋即又道︰「夜里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了。」
待秋菊、小翠等人退出新房後,始終坐于喜床上的柳緞兒,感覺屋內靜了一會兒,接著,她听見一道穩健的腳步聲朝她接近,還沒反應過來,又听見刷地一聲,她頭上的喜帕就讓人揭了。訝然地抬起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淨稚女敕的臉龐,那雙微眯的眸子帶著一絲善意的微笑,可是細看之下,眸光又顯得十分銳利,仿佛能看透人的靈魂,洞悉人的思緒似的。
「柳姐姐一路辛苦了。」
細女敕的唇綻開一抹淺淺的笑容,眼前的男孩模樣很是清秀,雖是清瘦了點兒,但看起來頗有精神。
除此之外,他吐字清晰,雙頰紅潤有光澤,完全不同于最初柳緞兒所想像的那樣,是個病懨懨、瘦骨嶙峋的孩子。
「相公?」不會吧?這個漂亮的男孩,會是那傳言中已病入膏肓、命在旦夕的易府小兒嗎?
「別別別……」乍听這別扭的稱呼,易皓騫猛揮著手,感到相當不自在,連忙與剛過門的媳婦兒打起商量來,「往後私底下咱們就以姐弟相稱即可。」
「這是為什麼呢?」她不解。
「還問為什麼?難不成姐姐真想把大好青春都浪費在騫兒身上?」
只見易皓騫臉上露出可愛的笑容,眼神卻十分堅毅,從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更是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柳姐姐,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想必我娘親也與姐姐的家人談過了,易府與柳家這樁婚事頂多以一年為期,只消明年這個時候騫兒不小心斷了氣,這場荒謬的婚配戲碼也就算兩清了。」他神色泰然地說著,仿佛他們之間談論的不說他的生死,不過是天氣好壞與否。
很快地,柳緞兒即又察覺到,打從丫頭們離開之後,這位易少爺頓時變得口不咳、手不抖、腳不顫,盡避神情略顯疲憊,仍難掩他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勃勃英氣。
喔,不,應該說是霸氣,一種完全不同于他這個年紀的男孩身上該有的傲然與漠視一切的冷峻。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柳緞兒心中滿是驚愕,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兒,她那小小的新婚夫婿又說了下去。
「柳姐姐但請寬心,一年之後,不管騫兒如何,都會讓姐姐恢復自由之身的。」
只見他一邊與她交談,一邊閑適的從桌案上取來一碟核果,單手輕輕一捏,就崩碎了兩顆堅硬的核果,吃了起來。
「可是咱們得先把話說在前頭,這一年之內,無論如何,你都得听從我的安排,絕不可泄露今日之事,知道嗎?」
這一幕大大不同于坊間流傳的驚人畫面,讓柳緞兒看得一愣一愣的,連眼珠子都瞠得極大。她怎麼也料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斯文又俊秀的易家男孩,竟會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這還沒完,那傳說中病重得幾度將歸天,經常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的易家小主子,在氣定神閑的吃完那盤核果後,又從容取來筆墨,洋洋灑灑的寫下一紙契約,之後微笑遞給她。
「喏,口說無憑。只要咱倆簽了約,就算是說定了,這段期間內誰都不許賴皮喔!」
人小表大的他,竟要求她在那份契約書上簽字捺印。
半張著嘴,愣愣地接過契約書,又看了看眼前的鬼靈精,柳緞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額上的冷汗也冒得更凶了。
天啦!她、她究竟是嫁到什麼樣的地方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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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冬季即將來臨。
兩名男子悄然躍入鎮國將軍府,園中如仙境般的美景旋即映入眼簾。
尚不及細賞,回廊轉角處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兩人互看一眼,隨即提氣一躍,無聲無息的躍上屋頂。
不多時,兩道女子的縴影緩緩由回廊另一頭走來,只見走在後頭的丫鬟懷中捧抱著一大疊衣裳,小嘴里嘀嘀咕咕,直發牢騷。
「小姐,才一個冬天,您就給姑爺做了這麼多衣裳,光是這疊冬衣,足夠讓姑爺穿到二十歲了。」
唉!真不知道該說是二小姐心細手巧好,還是說她這個易家少女乃女乃當得有點閑,成天除了縫縫補補,就是伺候那每每說不到五句話就虛弱得必須回房休息的病少爺。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成親之後,姑爺的狀況明顯好轉,下床行走的次數也增多了,這讓易夫人更加堅信,自己千方百計娶進門的媳婦兒絕對是個十足十的大福星。
也因為如此,這段日子以來,易夫人很放心將寶貝兒子全權交由媳婦兒一手照顧。
而這位易家新媳,似乎也很樂于擔此重任。
「那就穿到二十歲吧!等皓騫到了二十,我再接著給他做。」
走在前頭的女子,身著一襲淡雅的衣衫,身子骨雖然縴細,但容貌相當美艷,像是盛開的桃花,一顰一笑都是如此惹人憐愛。
「啥?還做呀,小姐也不嫌累?」撇撇嘴,小翠不置可否的道︰「我瞧將軍夫人對自己的兒子都沒有小姐這般用心呢!」
「這是什麼話!替夫君裁衣,本是我這個媳婦兒份內之事,與婆婆又有何干?」
媳婦兒?「我倒覺得小姐像個女乃娘!」
成天叨叨絮絮、嗦嗦的,不但管吃、管睡,還管穿衣、喝水,當兩夫妻站在一塊兒時,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一對母子呢!
「你呀!別又亂嚼舌根了,這話要是讓少爺听見,當心他給你一頓罰。」睨了口無遮攔的小丫頭一眼,柳緞兒接過衣裳,吩咐道︰「夜深了,你也趕緊回房里休息去吧。」
「是。」
第1章(2)
待小翠走遠,柳緞兒的小臉這才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確定廊上沒有任何人以後,她像是打暗號似的,輕輕在門框上敲了兩下,停頓了半晌,又敲了一下,這才開門進屋。
這詭異的一幕,讓藏身于樹上的兩名男子全數看去,心知有異的兩人也不作聲,決心上前一探究竟。
進屋之後,柳緞兒點亮紗燈,照亮一室幽暗。
爾後,她蓮步輕移,緩緩走近床沿,自然而熟練地將垂地的床帳往兩旁拉起。
這時的易皓騫並不是氣若游絲地躺在床上唉唉哼哼地裝病,而是閉目盤腿練功。
就在柳緞兒靠近時,易皓騫已從調息中回復,將內力收回,緩緩睜開睜開雙眸。
「今天練功還順利吧?」她微笑問道。
「順利,通體舒暢極了!」
易皓騫大大舒展了一下筋骨,猛地一個騰空翻身,瞬間雙腿已落地。
「早知道練功好處這麼多,當初我真不應該答應讓師傅離開的。」他調皮地轉著眼珠子,一邊說著,一邊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嚕咕嚕喝得杯底朝天後又接著道︰「只可惜他老人家閑不住,喜興雲游四海,訪遍名山,現下也不曉得游歷到哪處高山名勝去了。」
約四年前,一個拄著拐杖,弓著背,衣衫襤褸,手中托著個破缽的老者忽然出現在鎮國將軍府前。
老者深紅的面龐布滿皺紋,須發皓白,年紀極大,他向易夫人要了些齋飯之後,便在門前吃了起來,待吃飽喝足之後,他向易夫人請求探視病重的少爺,說是為了報答夫人的恩情,yu為其子誦經祈福。
易夫人不疑有他,讓其進屋為愛而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