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心寧听得目瞪口呆,又有些想笑,心想著這該說是好事多磨呢,還是世子爺本身帶「塞」?
李嬤嬤嘆了口氣,繼續說︰「其實以咱們世子爺的條件,想嫁進王府的世家小姐多的是,卻不知外頭從何時開始,竟有傳聞說是當年的相府千金死不瞑目,魂魄未散緊跟在世子爺身邊,不許任何女子覬覦原屬于她的位置,才會有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世子爺也因此至今尚未娶妻,讓王爺王妃煩惱不已。」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雖然沒有妻子,但是小妾卻有八、九個,根本不必擔心傳宗接代的問題。璩心寧在心里嘲諷的想。
「世子爺有幾個孩子?」她問。
「沒有。」
「呃?」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怎麼會呢?不是有九位——呃,不是,是有八位姨娘在嗎?這八位姨娘難道就沒有一個替世子爺生下子嗣嗎?」
「有四個曾經有過身子,但最後都沒能平安的生下孩子。」
「怎麼會?」
李嬤嬤搖了搖頭,沒在這件事上多做評論。侯門深似海,要想安然生存,有些事看到了也要裝作沒看到,听見了也要裝作沒听見,即使知道也要當作不知道,閉緊嘴巴,直到躺進棺材為止。
「听婆子說了這麼多,姑娘也該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下,用膳的時候婆子再喚你。」
「好。」
她也需要消化一下,總覺剛剛李嬤嬤的神色好像有些異常,難道世子爺至今沒有子嗣是有其他原因不成?不過八位姨娘……這位世子爺還真的是一個濫情的風流鬼,幸好與她無關。
幸好。
「爺。」
安靜的書房里突然傳出聲響,坐在書桌前看書信的唐奕沒有一絲驚異,平靜地將手邊的信件看完,放下,這才緩慢地抬頭看向站在暗處的暗衛,淡聲道︰「找到了?」
「是。」
「人呢?」
「已經被監禁起來了。」
唐奕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王爺知道了?」
「暗七不敢。」角落的暗衛立即單膝下跪。
「我知道你們之前都是听命于王爺,但既然王爺將你們幾個給了我,我就是你們現在的主子,唯一的主子,我希望你們能記住這一點。」
「暗七會銘記在心,並告誡其他人。」
「嗯。」唐奕輕應一聲,卻沒讓他起來,逕自沉入接下來該怎麼做的思緒之中。
仍單膝跪在地上的暗七心里有些發怵,對于這個世子爺愈來愈感到恭敬與畏懼。
勤王世子爺唐奕在京城里可是不學無術的代表,恃寵而驕、浪蕩成性、仗勢欺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就是正事一件不通,所有人都認為他遲早會被廢,因而京城里真正有名望的世家名門都不願將家中的閨女下嫁,這才弄出相府千金陰魂不散的傳……言。
勤王爺對此相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誰叫自個兒的兒子偏是這副德性呢?王爺的憂煩,恨鐵不成鋼的愁郁,他們這些暗衛看得最清楚,所以對于這個成天只會流連花叢,惹事生非的世子爺,很多人其實是不屑的。
一年前,世子爺游湖遭遇剌客又落水險些喪命,王爺大怒徹查,還分出五名暗衛派到子爺身邊保衛,他們這五個被派來的人即使再不願、不悅,還是得乖乖地听命行事。
然而到了世子爺身邊之後,他們才赫然驚覺這個讓他們瞧不起的世子爺根本不若表面那樣無用,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定讓他們震撼,令他們不得不懷疑過去大伙是否都眼瞎目盲,這才沒發現他們的世子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不僅奸詐狡猾,還吃人不吐骨頭、讓人愈看愈心驚的妖人。
表面上世子爺和過去沒什麼不同,但這一年他在暗地里的改變卻很是讓人心驚,王爺得知後甚為高興,既欣慰又期待,認為這是經歷過生死後的大徹大悟,這樣很好。
但他們這幾個跟在世子爺身邊的暗衛卻是暗暗叫苦,愈來愈有膽顫心驚的感覺,總覺得這主子讓人捉模不定,總是笑臉藏刀,很危險啊。
「起來吧。」不知過了多久,唐奕終于出聲。
暗七立刻如遭大赦般站起身來,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候主子接下來的命令。
「這事暫時到此為止,只要將那人看好就行。接下來你只需要幫我保護一個人就夠了。」他說著在紙上寫了個名字,然後拿起紙張亮給暗七看,只見那上頭端正的寫了三個字!璩心寧。
暗七見了一驚,怎麼也沒想到世子爺要他保護的人竟是松風院廚房里的那個小廚娘,看樣子王府里下人們會有那樣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只是他明明記得世子爺曾對王爺保證過他絕無想納那璩姓小廚娘為妾的意思,怎麼近來的舉動卻又讓人模不著頭緒,與小廚娘曖昧頻傳呢?
總之,世子爺真的是愈來愈讓人難以捉模了。
暗七不動聲色的應聲,不一會兒便無聲無息的隱身而去執行命令。
唐奕又待在里面想了一會兒事情,這才起身走出書房。
一直待在外頭的唐墨見狀立刻迎了上來,用恭敬的語氣探詢道︰「世子爺,咱們今天要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唐奕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
「自然世子爺去哪兒,小的就去哪兒。」唐墨立刻表明心跡。
「那你還問什麼?跟著走就是。」
「是。」
唐墨也是在游湖意外發生後才被派來當世子爺的侍從,前一任侍從因護主不周而被杖責致死。
不同于暗七他們,唐墨對于新主子的抵觸並不大,反正都是做奴才,主子說往東他就往東,主子說往西他就往西,遇到危險一定要挺身擋在主子面前,自己能死,主子絕不能受傷,他只要謹記這幾個原則就行了。
他的想法雖不上進,卻將現實看得透徹,是個明眼人,因此也早就發現世子爺的改變與偽裝了,只是身為一個還算聰明的好侍從,既然主子想裝,他自然也要全力配合當作不知道,——切以主子高興為依歸。
他跟著主子向前走,穿過長廊曲洞,越過石橋蘭亭,然後愈走,唐墨的眉頭卻皺得愈來愈緊,終于忍不住開了口。「世子爺,您這是又要去寧兒姑娘那兒嗎?」
「怎麼,不行嗎?」
「不是,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近來府里有不少閑言閑語,世子爺是不是……您看是不是……」唐墨欲言又止。
「是什麼?」唐奕轉頭看他。
「就是……就是……」他猶豫著該不該說出來。
「就是什麼?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唐奕不耐煩的瞪眼道。
唐墨眼一閉,心一橫,劈哩啪啦的就把壓在肚子里的話給說了出來。「就是寧兒姑娘近來受流言所苦,所以拜托小的轉告世子爺,請您盡量別往她住的院里去,還有王爺也讓小的看緊您,盡量別讓您往那兒去。您看咱們是不是就別去那兒了?」說完,他屏住呼吸。
唉,真是奴才難為呀,這邊是主子,那邊也是主子,還有一個主子心尖兒上的人,他在萬分難以抉擇的情況下,最後也只能選擇服從王爺和寧兒姑娘兩個相同意見的人,希望世子爺能體諒他身為奴才的難處。
「她拜托你的?」唐奕問,聲音听起來還好,好像沒在生氣。
唐墨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是寧兒姑娘親口對小的說的。」
「什麼時候?」
「昨晚。」
唐奕瞪著他,幾乎一字一頓的咬牙質問,「昨晚你竟然一個人去和她私會?!」
「啊?」唐墨渾身一僵,頓時只覺得背脊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