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藍金圖回答,他已牽著南宮越走出大廳。
南宮昭見狀欲追,卻被南宮爸爸忙抓住,使眼色要他別沖動。他這個大兒子,凡事冷靜自持,只是一遇到自家小妹的問題,便沖動勁爆……也許他應該與妻子商量看看,這個比自己還高出半頭的大兒子是不是真的有戀妹情結!
藍老爺子顫抖的身子忽然栽歪了一下,眾人忙上前攙扶住。
夜深人靜,皓月當頭。在千靜山頂的觀景台,一輛白色保時捷緩緩停下。車內,靜默著,各自看著車外滿城夜景,卻想著相同的事情。
罷剛在藍家大宅,他對她的維護讓她的心里卷起陣陣浪潮。她忽然發現,她對他敞開的心口竟然源源涌入那麼多力量。
「謝謝你。」她說,俯看燈火映爍,華廈高樓座座矗立。街燈民宿又現另一種勾纏之姿,仿佛貴婦腳下的裙擺。
「謝什麼,我還要先謝你。」
南宮越不語。她知道,從他剛剛的激動情緒她便看出,藍少揚想讓爺爺放下仇怨。而她只是一味藥引,他牽著她與她並肩站在老爺子的面前,要老爺子自己思索是非對錯。
這個問題讓她的心里酸酸癢癢,不是滋味。
有時候,她還真的有些討厭自己的聰明與敏銳……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
「我要謝你帶我來這里,這是我第一次到觀景台看夜景。」
「第一次來嗎?」他溫和地看著她的側臉。
「是呀,第一次。小學畢業時,東方靜茹學姐要帶我們來這里看夜景。你應該知道東方這一姓吧?她家也住在這山上,只是不曉得在哪個方位。」
「嗯,知道,東方家還是藍家的合作伙伴。」
「哦……學姐就和我們形容說觀景台上看夜景看日出有多美多美,饞得我們口水直流……但這千靜山是南宮家的禁區,藍玉盟十二分家大多盤踞在此。當年你爺爺一句‘不許踏入藍玉盟範圍半步’就注定我不可能大搖大擺地走上這觀景台來。」
「嗯,然後呢?」不會真的被藍玉盟的人抓到了吧?
「本以為趁著爸媽旅行的時候不會有人盯著,結果好死不死大哥趕在那天回家……已經走到半路被他硬攔下來!結果,我也只能在看他們拍回來的照片了……」
他笑,笑她此刻孩子氣的表情。仔細挖掘,她的記憶里,真的有很多美好到令人羨慕的東西吧,「會覺得南宮昭很嚴苛嗎?」
「這個我倒沒有想過。但大哥很凶也很冷酷是事實。」凶悍、冷酷!幾乎所有人都這麼形容南宮昭。他接管的是南宮家老牌的黑道勢力,不強悍是會被認為軟腳蝦的,「但他真的是一個好哥哥。」
他點頭同意,只是這個哥哥似乎過于緊張妹妹……
「少揚,我們下車去前面吧,我想好好看看這觀景台。」
「夜里風很涼的……」
仿佛嫌他?嗦,她吐吐舌頭,打開車門便跑出去。
白玉欄前,她呼吸夜的氣息,舒展全身感受那夜的沁涼。整顆心,似乎也隨著眼前的浩然景象而開闊起來。怪不得古人都喜歡登高望遠,騁意抒懷,原來便是這種浩浩之感讓人生起不吐不快的胸臆。
他也無奈下車,勾著西裝外套想為她披上——那削肩的小禮服讓她的肩臂全部在外,他可不想見那細致的肌膚與冷風相親……
夜風吹動白色的裙裾,不遠處的她,如同一朵純淨的卡薩布蘭卡,搖曳在這微涼的夜色里。
他窒了窒,忘記了呼吸,再次為這個女孩怦然心動。
倏地,不遠處的精靈煞風景地打個寒戰。
「好冷啊……古人也是要穿衣服的呀……」她嘟囔著,搓搓手臂。
「小心感冒。」
外套擋去寒意。他環過她,體貼地為她拉攏前襟。最後,那雙手停在了白玉石欄上,一團暖融包圍著她,是他是氣息……
大片大片的樹林在腳下匍匐,青草一團一團,翻滾著晶瑩的露水。他醉了,醉在她淡淡的體香里。那混合著干草苦味的清香若有似無,牽引著他走進某一段熟悉的記憶。
「越,知道嗎?我最近想起你是對我影響最大的女孩子。」
「是嗎……」她輕聲嚶嚀回應。
「你可能不記得了,是在你十歲的時候。」
她慢吞吞地搜索記憶,「十歲……哪里?」
「在公墓的後山……」
懷中的她,微微地顫抖了一下。他收緊長臂,心疼地垂首,磨蹭她細致的臉頰,「不要怕過去的事情,沒事的,現在有我在你身邊。」
「你……是那位眼鏡哥哥?」
她輕輕地閉起如夜般漆黑的眼眸,心中騰起的不知是驚訝還是開心……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那一年,她不敢參加玉菲姐姐的葬禮,便一個人躲在公墓的後山偷哭。哭了不知多久,回過神時才發現天已經黑了。漆黑的密林非常嚇人,尤其還有公墓依傍,荒無人煙。黑影和怪聲佔滿她的腦袋,讓她害怕得無法動彈,只能縮在那里小聲哭著。
「你當時真的嚇了我一跳,夜晚公墓附近能听到的哭聲。就算我不信邪,也嚇出一身冷汗。」
「我害怕嘛……」她嘟囔。
誰像他膽子那麼大,專挑晚上到公墓里去……
「如果沒遇到我,你是不是打算挨到天亮?」
「我當時已經沒有空余的腦細胞來想那個問題了。不過,幸好有‘眼鏡哥哥’……」不僅帶她在二十四小時快餐店坐了一整晚,還用豬排飯「堵」她的嘴,讓她沒時間也沒有精力繼續飆淚。
「你 里啪啦地把你和南宮玉菲的事都說了,又笑又哭的。只是我沒有告訴你,我去公墓也是為了看她。」
「都是我不好……」淚水,不由自主地濡濕了她濃密的睫毛,不斷涌出眼眶,滴在他白色的絲質襯衫上,在那袖子上滲出一滴水印。
他不語,只是默默地抱緊了她。
良久,她恢復平靜,仍不時地抽咽著。
「我說過,都是過去的事了,自責也無法挽回的。」他柔聲說著,看著遠處沉睡的城市,「看,未來就在那里,你已經讓家人失去了女兒、妹妹,你是不是應該負責去補償他們呢?」
補償……
「我……有辦法補償嗎?」
「你要負責讓他們快樂,」他頓了頓,「就像……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女孩讓我明白了什麼是快樂一樣……」
「我嗎?」她微訝回身,對上他深情明亮的眸子,「我真的能……」
她能嗎?
「越,我說過,你對我的影響很大。在那之前,我從不知道人活著可以像你那麼快樂,那麼自由地揮灑情緒,也就是在和那個小女孩相處了一整晚之後,我才不再像爺爺那樣壓抑自己。」
「真的嗎?」她可以嗎?
「當然,」他溫柔地微笑,「答應我,讓那個能給人帶來快樂的小女孩回來,好嗎?」
熱淚再度盈滿眼眶,她激動地埋進他厚實的胸膛,胡亂地點著頭,「好、好的,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他心跳怦動。
這一刻她終于相信,他說喜歡她是發自內心的。
輕拍她的背,他安慰著她。舉目遠眺,晴朗的夜空皓月星伴。
越,不要再讓憂傷爬上你縴細的肩膀。
幸福吧,即使……
沒有我的陪伴……
終曲
晴空萬里,嬌陽暖暖。黑色的大貓舒服地趴在台階上曬太陽,猶如身披黑色絲絨的優雅貴婦,慵懶地搖晃著尾巴。它不時抬起毛茸茸的眼瞼,瞟過來來往往的「人群」——有它的同類喵喵、它最不削理睬的汪汪、肥頭大耳的哼哼、紅冠花尾的咕咕……當然,偶爾「路過」的籠子里,還有它的天敵吱吱,玻璃匣子里的是蜥蜴、蛇,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