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個人都是這樣喔。」安緹忽有所感。「因為過去發生一些難以逆轉的事,然後就變成現在的自己。」
卓海眉頭一皺。「你是說,你到現在還在在乎姓胡的家伙?」
他沒發現,自己口氣變凶,心情也變差了。
「怎麼可能!」她沒好氣。區區一個胡豐雄,才沒這麼大影響力。「我是說我爸。」
他一掃先前的郁悶。「你爸怎麼了?」
她把玩著胸前的安全帶。要說嗎?她很猶豫。她並不想在他面前自揭瘡疤,可是,話又是她自己聊起的。
「簡單一句,我爸長得很帥,但是很花心,而我媽是一個提不起放不下的女人,或者該說,兩個人其實都是一樣提不起放不下,才會到現在五十幾歲了仍然糾纏不清,沒個了局。」
經她這麼一說,他全都懂了,她當初所以‘挑中’胡豐雄的原因——安全。她以為丑男就不會作怪。
「難怪你昨天會那麼生氣。」
就知道他會酸她。按天瞪他一眼。「我就不信你從來沒遇過什麼無能為力的事。」
還真被她說中了。卓海苦笑。
「給你看張照片。」他掏出手機,找到後遞到她面前。「什麼想法?」
她看著熒幕中體型圓胖、五官卻挺清秀的年輕男孩。
要有什麼想法?她看著照片說︰「很可愛啊。」
可愛?他一哼。「不覺得他很胖,看起來油膩膩的?」
「哪里啊?」她一副‘你是不是眼楮有問題’的表情。「你看他五官,明明就很端正,還有他眼楮,多清澈水亮啊。干麼亂說人家胖?他只是……比較圓潤一點。」
她最後這句,讓卓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忘了,她是連胡豐雄都愛得下去的女人,她當然不會覺得照片里的少年胖丑難看。
然後他開始想,如果自己當年愛上的女孩是她,套用她剛才的話——過去決定現在,那麼他人生的際遇,會出現截然不同的轉變?
她繼續打量屏幕上照片。「你會不會覺得他看起來有一點眼熟,他像誰去了?」
「哆啦a夢?」他說出自己當時的綽號。
她又瞪他一眼。「人家得罪你啊,你干麼老挑剔人家?他明明就長得很可愛——」說到這,她突然瞪大眼。「啊!」
她終于發現了。卓海盯著她微笑。
「你……他……」她指著熒幕又指著她。「該不會是……」
他和她同時說出口——
「你佷子。」
「我本人」
听見她說什麼,他再次爆笑,她則是糗爆了。
安緹驚訝地看著熒幕。有了有了,經他一表白,她終于看出他與中阿片男孩的相似處,難怪她一直覺得少年眼熟——
「你好厲害。」她交還他手機。他跟照片里的少年,幾乎是把少年剖成對半然後往上疊的差距。
「不過是長高罷了。」他語氣清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年因為矮胖而受到的嘲笑與委屈,捱起來多麼要人命。
所以他現在這麼愛鬧別扭,絕對情有可原,畢竟過去決定了現在——不是嗎?
只是這個想法並沒安慰到他。他覺得自己一點進步也沒有,此刻的他,仍舊受到過往傷害的鉗制。
他清清喉嚨,揮掉腦中不快的記憶。
他決定,從今天起,再也不回頭看了。
「既然你有這段過去,你應該更討厭Jessica才對?」
她點點頭。她開頭也這麼想的。
「我從Jessica身上發現,第三者……似乎沒我想象中的好過。」
卓海定定看著她,看了很久,知道她覺得不安,忍不住低頭檢查自己是不是有哪個扣子扣錯?
「怎麼了?」她忐忑問。「哪里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他搖頭,只是突然間發現她為什麼讓他心動。
無時無刻,不管遇上什麼人發生什麼事,她總有辦法從中看出其中的好,然後,肯定這個好。哪怕這個好,是出自討厭的人身上。
這種能力——他想,絕對是一種極稀罕的天賦,至少他就辦不到。
「那個……」她猶豫了下才說︰「下回有機會,我是誰,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介紹我跟Jessica小姐認識?」
「為什麼?」
她一聳肩。「陪陪她啊,當然,前提是要她願意讓我陪。」
「我跟她提過你。」他說。
「對!」她指著他鼻子,差點忘了跟他算賬。「你竟然跟Jessica小姐說我很笨?我哪里笨啦!」
「我沒有。」他才不會用這種字眼形容她。「我只說捉弄你還能有趣。」
瞧他理直氣壯的咧!安緹氣呼呼。「你以為我爸媽生我的目的,是讓你捉弄的?」
是也不錯啊。他一點她鼻頭。「你曉不曉得,被本大爺捉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她仰頭假笑三聲。「謝謝喔,你真是對我太好了。」
他假裝沒听出她在講反話。「你確實應該好好謝我。」
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白了他一眼,安緹扭過頭,瞪著車窗外景色發呆。
計程車爬上高架橋,不住閃過的路燈,讓她慢慢慢慢,逐漸拉長閉上眼楮的時間。
等下了高架橋,卓海一看,她已經歪著頭睡著了。
第8章(1)
所以,現該怎麼處置她呢?
卓海低頭,望著睡在自己臂彎中的美人。
他想她一定很累,才會怎麼搖也搖不醒,還逼得他不得不將她公主抱下車。
話說回來,他也不是真的在抱怨。
他低頭湊近她呼吸均勻的鼻尖,她微撅起的嘴就近在眼前。
能這樣緊緊牢牢地抱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說實話,感覺還挺不錯的。
只是,他忽然不確定該不該順應自己心意,直接把她抓傷十八樓‘吃干抹淨’。
不是他愛往自己臉上貼金,但他確實可以從她的反應打包票保證,她對他有意思,問題是——他自己呢?
他真要為了這個認識不到幾天的女人,放棄自己愜意自由的生活?他朝懷中人兒臉上吹了一口氣。
從她提起她爸花心時的表情,不難看出她對‘專一’、‘忠貞’此等道德文字的愛好。當然,他這麼說不代表他愛劈腿或喜歡同時間跟兩個女人交往,他只是很清楚知道,接受她之後,就表示自己不能再跟別的女人搞曖昧。
不能想跟誰出去就出去,想跟誰喝咖啡就跟誰喝咖啡,更不能在某些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刻,和某位不知名的美女上演‘動作片’。
接受她就不能這麼做,因為她非常在乎這種事。哪怕只是逢場作戲,她也不可能允許。
他此刻還沒辦法肯定,自己在等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懷里的她?
雖然她抱起來的感覺很對,給他的感覺也對;她捉弄起來很有趣,她很善良,而且有越看越可愛迷人的傾向——
但他還是猶豫,是否真要為了她一個,放棄外頭一大片森林?
他垂下眼,望著懷中甜甜睡顏,忽然覺得惱怒。
他為了她這麼煩惱、左右為難;她卻渾然未覺地睡得香甜——
怎麼可以!
正好電梯門打開,他抱著她按下八樓,抽回橫在她膝下的手臂,讓她倚著自己站立。
最後,他捏住她鼻子。
「看你怎麼睡!」他喃喃說。
沒想她棋高一著,鼻子沒辦法呼吸,她改用嘴巴,她一口氣直往他鼻子沖來。
可惡!他一惱,索性連她嘴巴一起蓋上。
「唔——哇!」她用力掙開他手。「你在做什麼?」
終于醒啦?他‘嘖’了一聲,慢條斯理把手收回。「你平常都這麼好睡?」
所以說——她還是睡著了?
她模著臉頰確認沒流口水什麼的之後,才點頭尷尬道︰「嗯……我是那種一睡著,就得睡到飽,才會醒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