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禮叔在電話那頭回應。「所以?」
「我是在想,買生的回來現煮,應該會比較好吃吧?」
「你越來越細心了。」禮叔在電話那頭稱贊。「我剛才還想提醒你。」
全是昨晚那碗牛肉湯的功勞,安緹喜孜孜。「所以等會兒我去買生的餛飩,請店家另外包湯頭跟佐料——」
禮叔在電話那頭接口。「然後拿回你家,煮好再端上來。」
「對對對,」安緹手拿著電話點頭如搗蒜。「我就是這麼打算……」
「祝你成功。」禮叔說。
安緹笑呵呵地結束通話,她摩拳擦掌,接下來——就是出發到艋舺買餛飩了!
準時十二點,安緹拎著禮叔借她的保溫罐來到十七樓。
還是一樣,電梯門一開,便看見禮叔和煦的笑容。
「禮叔,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麼辦到的啊?每一次我上來都可以看見你!」
這問題已經困擾她三天了,她一直想不透。
禮叔解惑。「電梯有接一條線通到工作室電話線,只要有人按下十七樓按鍵,工作室電話就會響起。」
安線在電梯按鍵上,這要花很多錢吧?她一臉佩服。「卓先生還真細心。」
「畢竟來的客人,都有一定的身分地位。」禮叔解釋。「總不好意思讓他們自己開門。」
也對。她連連點頭。
進了工作室,穿著黑衣黑褲的卓海一如往常坐在沙發上看書。安緹忙不迭把保溫罐拎進廚房,把湯裝進禮叔已事先溫好的大圓碗里。
見真章的時刻到了——
安緹緊張地看著卓海拿起湯匙,舀了一小口湯進嘴。
湯是現滾的,還很燙;餛飩也是剛才下鍋煮的,宛如金魚尾巴般透明細致的餛飩皮依舊完好;湯頭,更是她再三拜托老板才特別包給她的。這一次——應該可以順利過關吧?
安緹壓著胸口,不自覺大喘氣。
「你站這麼近,要我怎麼吃?」卓海橫她一眼。
「對,對不起。」她連忙後退。「還……合你胃口嗎?」
「還可以。」卓海又舀了一口餛飩。
安緹興奮地飛回廚房,一見禮叔,就鬧著要跟他擊掌。
她從來不知道,得到卓海一聲肯定,竟讓人這麼開心!
「我成功了——」
「還早呢,」卓海斜倚在廚房門邊說。「沒見過這麼吵鬧的服務生,我一邊喝湯,還要一邊接受噪音污染。」
安緹嘟起嘴。人家她興奮、一時控制不住嘛。
「禮叔。」卓海遞出空碗。
他要安緹買回來的餛飩是迷你型的,一顆不過五塊錢硬幣大小,希里呼嚕沒幾口就吃光了。
所以說——
「今天還不算過關嘍?」安緹偷瞄卓海表情。
「你說呢?」卓海瞪著她問。
他用這種表情,她哪敢有其他意見啊?她掃興地想。
「卓先生,吃水果。」
兩人說話時,禮叔已利落切好一盤牛女乃芭樂。
卓海示意安緹端著,大爺他則是兩手空空地走出廚房。
嘿!她半埋怨地跟在他身後,還真當她是佣人啊?
一到會客室,他朝沙發椅上一瞄,示意她坐下。
她這才看見,盤子里面放了兩支沙拉叉。
原來有準備我的份吶!她受寵若驚地坐定位。
「你以前寫的采訪稿,有帶來嗎?」卓海突然問。
「有!」她一听,立刻放下叉子奔回廚房。每天上來工作室的時候,她總不忘帶著公事包,就是在等這一刻。
俗話說得好,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嘛!
她誠惶誠恐得看著他讀著自己所寫的文章。
安緹很細心,交出去的列印板中,也包含兩篇已經寫好的‘神之手’專題文章,就是希望讓卓海值得哦啊,自己采訪的角度,絕對公平公正、不狗血不夸飾。
雖說她挑男友的眼光很差,可文筆還算不錯。
花了十分鐘時間,卓海把一疊十來張的A4紙全部看過。
他把紙張放下。
「還可以嗎?」她一副像在等老師評分的表情。
他瞄了她一眼。「你對自己的專業這麼沒信心?」
「我當然有信心。」她挺胸回話,只是信心持續沒兩秒。「只是我有信心,又不代表你會喜歡。」
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他唇角一撇。
他一笑,她的心就像掉進蜜桶一樣,整個人酥酥麻麻的。一個聲音在她耳邊提醒——
林安緹,清醒點啊。別忘記,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男人。
她背脊一凜。
老天,一想到自己竟然望著他傻笑,她耳根倏地發燙。
沒被他發現吧?她偷偷打量他表情。
卓海怎麼可能沒發現。
雖然他裝得一副不在乎不關心的模樣,可她一舉一動,他分分毫毫沒漏看過。
「你在臉紅個什麼勁?」他瞄她。
她鼻尖開始冒汗。
「不覺得……有點熱嘛?」她假意扇著臉頰。
超爛的理由。卓海白她一眼。
他工作室雖有加裝冷氣,除非七、八、就約暑熱逼人,否則他很少使用。按摩最忌冷風,即使只是一絲絲受涼,也會使好不容易松開的肌肉,又倏地僵硬起來。
平常,他都是利用窗戶使空氣對流,產生涼意。
他輕彈手上的紙張。「你打算這麼寫我?」
「不不不,」一提起工作她就雙眼發亮。「東旭告訴我一些你跟你女乃女乃的事,我覺得非常引人入勝,一定可以吸引讀者目光……當然,要你同意我寫才行。」她不忘補上最後一句,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卓海蹙眉思考。依目前形勢,四天之後,自己應該會接受她的采訪,問題是,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不喜歡曝光。
曝光,代表著工作量增加,可他目前情況,早已挪不開空擋接新客人。
「我再想想。」他把手上的列印紙還給她。
他——不喜歡她這麼寫?
安緹觀察卓海表情。他雖沒不高興,可看起來也不像很滿意的樣子。
「如果你不喜歡我原本的主意,我還可以用其他方式寫——」
他點點頭,揚揚手,一副她可以退下離開的表情。
她心里有點微微的、被他隔絕在外的沮喪。
經過昨晚,她以為兩人之間,應該多少產生了一點……一點……親近感吧?
可他現在的表情,像又回到剛認識時那樣,既生疏又冷淡。
「那……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她試著問,巴望著能再多留一會兒。
「有。」他黑眸一眯。
她不知道,听見這句話的自己,表情有多開心。簡直就像听見主人召喚的小狽狗一樣,只差她沒尾巴可搖。
她這反應,卓海當然發現了。
「拿去。」他起身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張紙。
經過昨晚事件,他反省自己作為,真的做得過分了點,可是,他也不是那麼願意馬上收手不戲弄她。
畢竟這麼有趣的對象,可不是隨時都會自個兒送上門的。
所以,他捉弄她的同事,也會跟著補償她前兩天受的委屈。
安緹打開紙張,瞪著里邊菜名發愣——什麼Bordier女乃油、黃金鵝油香蔥,她听都沒听過;然後還要鱸魚一尾,羅勒、萵苣、蘆筍、小黃瓜、水菜、番茄等等等等。
是要她去買菜的意思?她抬眼看他。
「這是菜錢。」他交給她一只信封。「東西買好先拿給禮叔,七點,準時上樓。」
「做什麼?」她渣渣眼楮。
「你不用吃飯?」他反問。
她當然要吃飯,可是——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是不是我弄錯了,你要做飯給我……吃?」
他瞪著她反問︰「難不成是你做飯給我吃?」
「不敢不敢。」她抱拳一躬。她一介小民,哪敢在乙級廚師面前班門弄斧?
他被她驚訝的表情逗笑。
「記得,七點。」他往她腦門一戳。「敢遲到一秒,看我怎麼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