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根本不想接受她的采訪!他所以定下一個星期的約定,純粹只是想報復她罷了!
「卓先生是個喜歡堅持,不喜歡妥協的人。」秦以禮拿出筷子,點頭要安緹試吃一口面條。
秦以禮了解卓海,雖說性格別扭了點,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我干麼要吃他吃過的面啊——安緹不怎麼情願地挾了一口面,一嚼,眉頭也皺了起來。
面一點嚼勁也沒有,連她這個號稱好養跟愛惜食物的人,也不太願意把它吞進肚里。這應該跟老板太早下面去煮有關,不小心煮爛了。
秦以禮定定看著她。
她嘟起嘴。「我承認,這面的確不好吃,可是,如果大師真這麼在乎面的軟硬,直接去面店吃不就好了。」
「按摩很花力氣。」秦以禮語氣清淡,仿佛他此時說的,不外是天氣如何、吃飽了沒之類的閑聊。「每一次客人離開,卓先生少說得花十幾二十分鐘休息,才能應付接下來的行程。」
安緹腦中浮現卓海上回送貴婦到門口的畫面——所以他那時已經很累了?
她低頭一看牛肉面,話還沒出口,秦以禮已經猜到了。
「向來是我幫卓先生準備。」
安緹一听,兩只眼楮忽地瞪大。「大師也嫌過你嘍?」
「從來沒有。」秦以禮一臉自豪。
怎麼可能!她不信。
秦以禮決定再多透露一點。「你知道什麼是應付喜歡挑剔的老板最好的方法?」
安緹表情認真地說︰「一棒子打死他?」
秦以禮差點笑出來,好在用力忍住。
「錯了——」想不到她個頭小小,脾氣還挺烈的,秦以禮心里想著。「是做到讓他無可挑剔。」
說得容易。安緹嘴里碎念道︰「可是我覺得大師根本就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啊——」
不理她的抱怨,秦以禮徑自接口︰「想不想知道如何讓外帶的牛肉面,吃起來跟現煮的牛肉面一樣好吃?」
「嗯。」安緹嘟著嘴點了下頭。
「第一,先確定到面店要花多久時間;第二,在路上,還沒抵達但快抵達之前打電話叫面;第三,提醒老板,面煮硬一點;第四點最重要——」秦以禮轉身從櫃子里拿出一個銀色保溫罐。「帶它到面店裝湯跟肉,當然,面條一定要另外打包。這樣一來,面就會跟現煮的一樣燙熱好吃。」
也太講究了!安緹一臉驚奇。「禮叔,你做事向來這麼仔細?」
「卓先生工作很辛苦,我只是盡我所能,讓他吃到他想吃、而且是好吃的東西罷了。」秦以禮熟稔地撈出面條,再把湯跟肉裝進他拿出來的保溫罐里。「你帶回家熱一熱,再下個面就可以吃了。」
原來這就是貼心與不貼心的區別——
安緹默默地模著保溫罐冰冰涼涼的外緣,對卓海挑剔的怨懟,瞬間少了大半。
會不會——大師所以跟她定下一個禮拜的約定,其實是想改變她做事不夠仔細的壞習慣?
她想起禮叔剛才說的話——大師不喜歡妥協。
偏偏,她汗顏地想,自己是一個只求結果,不太在乎過程的‘差不多’小姐。
「謝謝禮叔告訴我這些,」安緹認真對著禮叔鞠了個躬。「我想以後我做事會再更仔細一點。」
孺子可教。秦以禮滿意點頭。「等會兒客人就來了,牛肉面——你就等晚一點,三個小時以後再帶過來問問看,說不定卓先生會想吃。」
所以說——她驚問︰「大師會一路餓著肚子,直到幫客人按摩完?」
「如果不是太餓的話。」秦以禮答。
想不到大師固執成這樣——安緹回頭看了客廳一眼,那害他餓肚子的她不就罪過了!
仿佛看穿她心頭所思,秦以禮聲音輕輕響起。
「與其覺得抱歉,不如早點模清楚卓先生脾性,這樣他吃得高興,你也可以早點完成你的工作。」
就是這樣!安緹望著禮叔豎起大拇指。
稍晚,安緹依著禮叔指示,再次把熱騰騰,且面條軟硬恰恰適中的牛肉面送到卓海面前時,他看也沒看她地扔下一句。
「我跟人約好了一起吃飯。」
意思是——他又不吃了?她慢動作把手從碗上移開。
「禮叔,」他一邊翻著雜志一邊說︰「看這兩天她花了多少,算給她。」
安緹一听,立刻說︰「不用了,這些東西全是我自願去買的,大師不用給我錢。」
她一路掏錢至今,就是想做點人情給卓海。沒想到,他從頭到尾只吃了一條面,而且還是條煮過頭的爛面,其余幾乎全進了她肚子。
這種情況,她再跟他算錢,她那還有立場要求他做什麼!
這麼慷慨?卓海終于把視線移到她臉上。
「時健雜志一個月給你多少錢?五萬、十萬?」他調侃她。
哪有可能!她皺了下鼻頭。「總之——我還負擔得起。」
還挺倔強的啊!卓海看著她暗暗點了下頭。
在他心里的計分板,她分數一下又上調了兩分。
就在這時,他擱在茶幾上的iPhone鈴聲大作。
安緹下意識轉頭,正好瞄見熒幕浮現一個英文名字——Jessica。
女朋友?這念頭一閃過,她心倏地多跳了一拍。
第3章(2)
「到了?」卓海拿著手機說話,一邊要她把面端走。
瞧他理所當然的神態,好像她是他請的佣人一樣。
有沒有搞錯?!安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廚房。
卓海說話聲模模糊糊響起,用的是和她講話時不一樣的低柔嗓音,好像他多開心接到對方來電一樣。
大小眼!安緹心里埋怨著。明明她也是女人,他卻從沒給過她一次好臉色。
望著碗里不住搖晃的褐色湯汁,她泄氣地把湯碗放下。
已在廚房等她的秦以禮同情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知道禮叔是一番好意,可她心里卻沒半點被撫慰的釋然。
「是啊,」她嘟著嘴說︰「國父革命失敗了詩詞,第十一次才成功,而我不過五次,還用不著氣餒——禮叔是這意思沒錯吧?」
秦以禮點頭。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放棄。」可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發悶。她嘆了聲。
尤其,在听見卓海跟Jessica講電話的聲音之後,心里頭那個小絆瘩,更是突然間膨脹開來。
她也不懂,自己干麼在意這種事?
她出神地看著禮叔打包的動作——把面條撈起,其余的肉跟湯再倒進銀色保溫罐,如此篤定沉穩,她突然開口問︰「禮叔,你曾經遇過什麼事讓你氣餒、不開心過嗎?」
「當然有。」秦以禮把保溫罐蓋上旋緊。
「像什麼事?」
秦以禮蹙眉想了一下。「很多啊,比方工作室剛開幕,很多顧客沒辦法接受男性按摩師,而且工作室里竟然連一位女性服務員也沒有。」
「對啊,」這也是她一直想不透的。「為什麼你們不請女性員工?」
「避免職場戀情。畢竟卓先生羊毛,非常容易讓女性產生誤會——」秦以禮話還沒說完,突然傳來卓海聲音。
「禮叔,把按摩室東西收好之後,就可以先回家休息了。」
安緹轉頭,正好看見換穿上暗褐色短袖皮襯衫、皮褲跟長靴的卓海,用力打開大門。
他毫不客氣展露在緊身袖口外面的結實手臂,讓安緹心里忍不住多跳了了一拍。
這男人,真的是,怎麼可以長得這麼養眼?
「卓先生長得很好看對吧?」秦以禮站到安緹身邊。
她默默點頭。
在她心中,卓海就像一朵盛放的玫瑰引人注目,雖然用玫瑰花形容男人有點奇怪,但卓海確實有那資格。
秦以禮繼續說︰「喜歡上卓先生,很辛苦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