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這個認知反而讓她安心不少,她不願意給他瞧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也許將東西悄悄放下就好了。
她快步走進柴屋,里面有一張簡陋的木板床,鋪著被褥和一大張狼毛制成的氈毯。地上碳盆里的火已經熄滅了,看樣子他離開很久了。
將包袱上的雪拍落,拿出棉袍和鞋,再將它們整整整齊齊地擱在木床上後,月青綾抬頭打量著屋頂。
雖說柴屋長年荒廢,但是看來趕在過冬前已經維修過了,沒有漏雨也沒有寒風鑽入,似乎還不錯。
她微微笑了,打算離開,一轉身卻猛然與人撞了個滿懷。
「啊!」她駭了一跳,忍不住叫出聲,再定晴一看,瞬間粉頰生暈,嬌羞萬般。
居然是蕭殘夜,他回來了!
「嗯……」她吱唔一聲,朝後退了兩步,怯怯地垂下臉不敢看他。
蕭殘夜皺眉,目不轉楮地上下打量著她,從被雪水打濕的秀發,到凍紅的小臉,發青的櫻唇,再到滴滴答答淌著水的靴子……
這丫頭,居然一個人在這麼大的雪天跑到斷崖上來,是不知道危險還是存心想要生病?
下一秒,陰騖的目光瞟向床榻上放著的新棉袍和一雙鞋,心底一暖,猝然就明白了。
「我、我要……走、走了。」月青綾慌作一團,像是被人洞悉到心底的秘密,大白于下天,讓她又羞又怕。
「你都濕成這樣了,還想去哪里?」他大手一伸,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斗蓬從她身上扯掉。
「啊……」月青綾給他的動作嚇得不敢動彈。
扯了濕透的斗蓬,還有半濕的棉衣,嗯,也月兌掉好了!省得感冒。大手下滑,俐落地再將她的棉衣褪掉,接著是襦裙、靴子和白襪。
一手將床上的新棉袍抓過裹住僅著褻衣襯褲的佳人,再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凍得瑟瑟發抖的人兒打橫抱起,輕放于床榻之上。
他神情溫和地幫她蓋好被子,又去升火。當紅紅的碳火開始燃燒時,屋子里的溫暖逐漸暖和起來。
「喝一口。」他坐在床邊,從桌上拿過一只酒壺,送到她嘴邊。
她乖乖地依言張開小口,喝了一口。酒很烈,入喉時辣得她將粉紅色的小舌伸了出來,媚人的嬌態令男人的眼忍不住眯起。
「還喝嗎?」他低啞地問。
「不要。」月青綾擁著被子,身下的狼毛毯子很暖和,原本凍得麻木的手腳開始漸漸發熱起來,很快,整個人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了。
她悄悄地抬眼瞧他,不料與他深邃的眼撞個正著,立刻羞得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腳冷嗎?」听听到他在問自己,緊張地剛點了下頭,又趕緊搖頭,最後低著頭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地胡亂晃了一通。
「呵呵。」他被她少見的憨態逗得笑起來。
听到他的笑聲,月青綾疑惑地抬起臉,瞅了他一眼,見他真得在笑,一時間不由瞪大了眼楮。
誰說蕭殘夜長得嚇人?這天生的硬漢不僅不難看,而且有種少見的粗獷美!
他身型頑長健碩,一身冷硬的線條,全身上下散發一股粗中帶細的特殊英氣。
濃眉、挺鼻、薄唇,尤其那雙銳利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眼,總像在睥睨著人世間,左頰上的破相傷疤不僅不讓她覺得恐怖,反而認為更讓他添了幾分男人味。
當他要她的時候,那狂野的姿勢、熱情的親吻、強悍地律動……月青綾驀然紅了臉。
「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就要吻你了。」男人淡淡啟唇,很厚顏地向她宣告。
「噢!」她趕緊捂住快要失火的臉蛋。
可是,她都已經不再看他了,他為什麼還是吻了她?不僅吻了她,還將她整個人都壓倒在床榻上。
他說︰「你可以拒絕。」
她還是說不出任何話來,也想不出該怎麼拒絕,只能再發出一聲︰「哦……」
「你要是只把我當恩人,就推開我。」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她不僅不推,反而下意識地緊緊地抱住他。
他是她的恩人,但她也想要他當自己的男人!
……
第8章(1)
寒冷的冬天很快就過去了,春日的陽光暖融融再一次灑遍大地。
烏龍鎮鎮北那處特別陡峭的奇岩斷崖邊,全是茫茫雲海,飄緲凌空。
往下望,整個小鎮、煙樹、雲溪、都在腳下;一方方的水田,只像是畫里的幾塊小小方格。
與平常一樣,斷崖邊上響著不算十分熟練,卻仍然十足柔美動听的聲音,就像天上的仙樂一般。
「阿魏麝香散︰阿魏十五克、麝香三克,雄黃九克、人參、白術各三十克、肉桂十五克……每服九克,用荸薺三個去皮,搗爛和藥,早晚各一服,用砂仁湯過口,主治腸覃,諸積,痦塊。」
身著一件月白緞織彩百花飛蝶夾袍,雪青長裙的絕美人兒,正端正于柴屋外一塊鋪著獸皮的長長方石上,手握一卷古老的醫書,逐字逐句地努力地讀著。
「撥雲退翳丸︰由川芎四十五克、菊花三十克、蟬蛻三十克、蛇蛻九克、薄荷葉十五克、黃連、楮桃仁各十五克、天花粉十八克、當歸四十五克……上藥共研細末,煉蜜為丸,每三十克作八丸。每服一丸,食後、監睡時細嚼,茶清下……」
這一幕,若是讓烏龍鎮的鎮民們看到,一定會以為自己被雷打到耳嗚了,啞女月大夫,居然會說話?
可惜,這令人驚訝的一幕並沒有他人看到,除了那正在不遠處練功的男人。
月青綾抬眼望向正揮舞著赤焰刀的蕭殘夜,看著他將一柄靈性十足的寶刀要動得風起雲涌。
一雙美眸漸蒙,幾近痴迷地注視著那身材魁梧、身手卻矯健,有如威武的戰神一般的男人。
她知道蕭殘夜曾經是天下第一殺手,這名號絕非浪得虛名,也知道他那種威懾到令人發軟的氣勢更不是虛張聲勢。
他不像獵戶小荊,飛揚跳月兌,瀟灑似風;不像農夫小瞿,一招一式,與為人一樣,硬若磐石;更不像深不可測的謝掌櫃,穩重如山。
蕭殘夜就是蕭殘夜,沒有花俏的架式,但出手力道絕不含糊,招招致命,像他的赤焰刀一樣,那股烈焰足以將一切焚燒盡貽。
她曾見過他殺梁王,身形似電,手起刀落,驍勇的身手,殺傷力可謂百分百。
所以很少有人敢去惹蕭殘夜,原因是不想死。
外人傳他殘忍暴戾,可月青綾知道,他雖身為殺手,卻並非不分事非之人。
他的心中有天堂、也有地獄,他因此而殺人。
遠遠的,她看到蕭殘夜收刀,一雙如鷹的深邃利眼,因方才的練功運氣而蘊含的狠勁未消,而好運身結實的肌肉,悄然凸起于半褪的長袍之下,全身散發著一股英武又性感的氣勢,真是無與倫比!
驀然間,月青綾的心里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臉頰上浮起莫名的紅潮,她慌忙低下頭,不敢再盯著他看。
「怎麼不念了?」蕭殘夜提著刀,大步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猿臂一伸,將美人兒攬到懷里。
他常要她開口講話,一向嫌女人聒噪的他也只對她有耐心。
大概因為長時間不說話的緣故,她的語言邏輯逐漸變得退步,他沒回來之前,她一年到頭也只是對著客棧老板娘講兩句而已。現在他回來了,雖說沒有逼她在眾人面前表演「石頭開口」的驚奇一幕,私底下卻常要她對自己講話,哪怕是看卷醫書,也要她大聲念出來,說這樣對她有好處。
這男人好惡霸,就連兩人歡好時也不肯輕易放過她,壞心眼地想出一個又一個主意逗弄她,不放過任何能讓她開口講話的機會。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叫床,想起來真是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