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黛跟著士兵進入地牢,一顆心忐忑不安,就怕大哥受了什麼刑罰,或是已被獄卒折磨得不晟人樣,畢竟他可是被復國軍視為叛國賊的人物。
一來到牢房前,她隱隱高懸的心終于可以放下,坐在牢房內的舒廉希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並沒有受到刑求的跡象,臉色雖然難看,但那雙眼還是炯炯有神。
舒廉希見到獄卒後頭的舒眉黛時,猛然一驚,雙眼直盯著她不放,就怕一眨眼她便會消失不見。
他現在是在作夢嗎?他眼睜睜看著她墜下懸崖,根本不敢奢望她還活著。他不敢有任何期盼,只能痛著一顆心,隱隱咬牙撐住,絕不在復國軍面前露出半點脆弱的神情。
他本以為再也看不到她了,卻沒想到……她居然出現了,而且還是完好無傷的出現!
獄卒將門打開後,舒眉黛自己走進去,眼眶已經含淚,即將落下。「大哥!」
「小黛!」
舒廉希張開雙手,兄妹倆動的緊緊相擁,舒眉黛已經泣不聲,舒廉希再也忍不住情緒,跟著無聲落淚,感到萬分的慶幸。
他並不是在作夢,感謝上蒼沒將她帶走,還讓她好好活著,讓他們兄妹還有相見的機會。
兩人抱了許久,內心的蕩才漸漸平穩下來,舒廉希停住淚,拉開兩人距離,上上下下將舒眉黛給仔細看了一遍,確定她真的連一丁點的傷都沒有,忍不住問︰「小黛,你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一言難盡,總而言之,我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舒眉黛笑著抹去臉上的淚。
「那……他呢?」他有些別扭,很不想提起單征樊的名字。
「他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單征樊為了舒眉黛奮不顧身跳崖的那一幕,直到此刻舒廉希還是印象深刻,當時內心所感受到的震撼也依舊清晰,恐怕他這輩子想忘都忘不了。
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夠這麼做?就連他自己,在那一刻也沒有勇氣跳下去救妹妹,所以對于單征樊的舉動,他始終不敢置信。
她曾經說過,單征樊是愛她的,他之前本不相信,但現在……他開始遲疑了。
對于單征樊,他原本是極度怨恨的,因為單征樊的身份,也因為單征樊奪去妹妹的清白、又利用了她,但自從經過那生死交關的險境後,他已感到茫然,不懂自己為何一定得跟隨前人腳步,繼續加深兩家恩怨,非得爭個你死我活不可?
他身為天圜皇帝的臣屬,天圜皇帝不但不護他,還想借他人之手除掉他,對這樣的君王,他又何必盡忠至死,順了天圜皇帝的意?
這樣的死法,毫無意義,沒有價值,他越想就越不願因此而枉送命,內心終于作出最後決定,舒廉希對外頭的獄卒喊道︰「告訴你們主帥,若想知道西鄯國璽的下落,就讓我單獨見他一面。」
第10章(2)
獄卒一愣,這個舒廉希是硬脾氣,從被關到牢里後連吭都沒吭一聲,幾乎了啞巴,現在居然主動要供出國璽的下落,當然是趕緊轉身離開牢房,向單征樊報訊去。
舒眉黛也跟著訝異。「大哥,你想做什麼?」
「別擔心,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吃苦的。」舒廉希輕拍她肩膀,笑得和藹。
現在的他,只求他們倆能夠平平安安過活,保住命,這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榮辱虛名,全是一文不值的塵土,何必在意?
沒過多久,獄卒從外回來,還帶來另一名士兵,獄卒將牢房門打開,對舒廉希說道︰「你出來吧,這位小扮會帶你去見咱們主帥。」
舒廉希神色鎮定的走出牢房,獄卒也沒有特別替他上手銬,因為單征樊已經事先吩咐過不必這麼做,有舒眉黛還留在牢房內,護妹心切的舒廉希是不敢妄動的。
舒廉希跟著士兵離開地牢,進到一間小廂房,只見單征樊已經坐在桌邊等他,身旁還有吳廷隨護著。
舒廉希來到桌旁後,單征樊指著對面的位子。「請坐。」
舒廉希毫不客氣的落坐,不因為單征樊的階下囚而傲氣盡失,背脊依舊直挺挺,單征樊瞥眼示意,吳廷便離開廂房守在外頭,讓他們可以單獨談話。
直到房內只剩下他們倆之後,單征樊才又開口。「你真的願意告訴我國璽的下落?」
「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單征樊微微挑眉,覺得有些可笑,憑舒廉希此刻階下囚的身份,有什麼立場要他回答任何問題?
舒廉希知道單征樊的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是問了。「對于小黛,你究竟是何心態?」
他想確定單征樊的心意,也想替自己的妹妹掙得一個確切的承諾。
單征樊的表情瞬間變得慎重。「我對她是認真的。」
「如何的認真?將她收在身邊,隨意給她一個名分就當了事了?」
單征樊斬釘截鐵的承諾。「這輩子,我只會有她一個女人。」
「為什麼?我不相信,你與她之間哪來如此深的牽絆,足夠你許下這麼重的承諾?」這就是他始終不懂之處,才會遲遲無法放下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慮。
單征樊沉默了一會兒,思考過後,終于開了口。「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舒廉希蹙起眉頭,並不怎麼相信。
「我與她,前世有幸結發為夫妻,卻毀于國破家亡之災,無法長相廝守,天可憐見,今生又讓我再遇見她,讓我重新再得到一次能與她相伴相守的機會,圓了前世未完的遺憾。」單征樊淡淡一笑。笑中充滿無盡柔情。「若非身份阻礙,我們也不會直到現在還繼續蹉跎,沒個結果。」
那笑容是裝不出來的,情真意切,毫無虛假,也徹底化解了舒廉希內心最後一點疑慮。
若是如此,他願意為了妹妹妥協,他在這世上最珍貴之物也僅存妹妹而已,那毫無良心的天圜皇帝又算得了什麼?
「我願意投降歸順,也願意交出國璽,不求自身能有多好的下場,只願你真能好好的對待小黛,此生此世都不辜負。」
單征樊心頭一喜,卻還是穩住情緒提醒他。「你可要想清楚,消息一傳出去,你就是天圜皇朝的叛徒了。」
「我早就想得再清楚不過了。」舒廉希自嘲的哼笑。「舒家里外不是人,早就有個叛國賊的名聲在,百年都消不去,現在又哪里在乎再多一個叛徒的名號?」
只要他無愧于心就夠了,也算是了結舒、單兩家百年來的恩怨,別再禍延子孫。
他與妹妹之間,只要還有一人能夠幸福的過日子,那就很好了,他已心滿意足……
真正的西鄯國璽其實藏在開陽寺內,多年來舒家一直默默地固定貢獻香油錢給開陽寺,甚至開陽寺日常開銷的一半來源就是舒家所提供,只是極少人知道這個秘密。
眾人都傳,舒廉希被捕後為求保命,不但交上國璽,還將自己的親妹妹,業城第一美人舒眉黛送給單征樊,大家都不齒舒廉希賣妹求安的行為,甚至有些憐憫舒眉黛,就只因為貌美而被親哥哥犧牲,從此身不由己。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舒廉希是故意一肩承擔這個惡名,只為了能讓舒眉黛順利留在單征樊身邊,且不引人反感,甚至還替舒眉黛博得不少同情。
絕處真的逢生了,他們真的在困境中找到一條出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終于海闊天空,不再因為身份問題而無法相守。
單征樊改而軟禁舒廉希,將舒廉希從地牢移置到業城的一座小宅院里,另派士兵看守,這對舒廉希來說倒是好事,反正他也不想再涉入皇朝與復國軍兩方的爭戰,就當作是在隱居,打算在此安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