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單征樊的動作就算再輕柔,終究還是驚擾到舒眉黛,她輕蹙起眉,眼皮動呀動的,似乎快醒了。
單征樊趕緊收回手,繼續閉上眼,假裝自己不曾醒來過。
一會兒後,舒眉黛全身酸痛地撐坐起身,忍不住輕呼幾聲,動動酸麻的手臂,之後才猛然想起單征樊的狀況,趕緊模模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已正常不少,終于松了口氣。
「太好了……燒退了……」單征樊也跟著在這時輕蹙起眉頭,似昏似醒的輕喃。「顏兒……」
「我在這兒。」見他的手抬起,似乎在尋她,她即刻將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讓他可以穩穩的握住。
單征樊將主動送上門來的縴縴玉指湊到嘴旁,似有意又無意的以唇輕撫,雖然依舊沒睜開眼,嘴角卻已有藏不住的笑意。「你終于肯承認了,我的賀蘭顏。」
「呃?」舒眉黛恍然大悟,他早已蘇醒,卻刻意裝昏釣她的回答。「你……你真卑鄙!」
「顏兒!」她惱怒的收回手,起身要離開,單征樊趕緊起身想追回她,卻不慎牽動到肩上的傷口。「啊——」
一听到他挨痛抽氣的聲音,她的心也跟著狠狠一抽,還是心軟的掉轉回頭,擔心的瞧著他的情況。「還好嗎?要不要我去喚大夫……」
「顏兒,別走!」單征樊忍著痛,馬上將她擁入懷里,就怕她又離開。「咱們已經分離太久了,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再離開我,也別狠心的不認我。」
舒眉黛怕在他懷中掙扎,會不慎扯到他的傷口,只能認命的被他抱著,無限惆悵。「你這又是何苦……」
「沒有你,我只會更苦。」單征樊輕扯一抹苦笑。「這輩子,我還沒嘗過何謂快樂的滋味,直到你來到我身邊,我死寂已久的心才終于有復蘇的跡象,終于能抓住屬于我的那一點快樂。」
他打從一出生就背負著復國的沉重壓力,從小就接受著嚴格的訓練,每日一睜開眼就是練武、讀書,面對著眾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期望,根本沒有快樂可言。
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個傀儡,被西鄯過去所犧牲的百姓們以及他的前世怨恨所控制,非得踏上復國之路不可,沒有選擇的余地。
直到知道她的存在,他心上早已枯萎的花朵終于又重新活了回來。
所以他怎能放手?
要是放了她,他的心會跟著再度死去,再也尋不到一絲一毫的快樂,就真的只能當個復國傀儡了。
他最脆弱的一面只在舒眉黛面前展現,卻也更讓她痛心難舍,無法狠心拋下他。
她早已輸得一塌糊涂,多想為了他拋棄舒眉黛的身份,只做他一人的賀蘭顏,只帶給他一人快樂。
但她和他一樣,有個與生俱來就套住她的枷鎖,在這座大宅院內,她可以做他的賀蘭顏,但等她離開這里之後,她還是得回歸舒眉黛的身份。
舒眉黛默默流著淚,終于伸手回抱住他,不再抗拒,因為已無力再抗拒,干脆就順其自然,听從上天的安排吧。
上天讓她待在他身邊多久,她就當多少日的賀蘭顏,給他所渴求的快樂,盡可能的滿足他,也滿足……她自己。
而當兩人再度分離的日子到來時,她就會乖乖回舒家,盡她這輩子的責任,與舒家共進退。
單征樊不知道她的心思,只當她終于肯回應自己的感情,不再逃避,簡直喜不自勝,抱住她的臂膀忍不住縮緊,語氣難掩狂喜。「顏兒,我的顏兒……」
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就算前方的路途還有不少障礙,他也會一一排除,一路與她走到盡頭。
他不會再讓上輩子的憾事發生了,這輩子,他肯定要與她長相守,生生世世都不再分離……
舒眉黛不再逃跑後,自願攬下照顧單征樊的工作,每日往來于兩人所住的院落,已然不再像初時一樣,連想踏出自己的別院半步也不行。
當然她的身旁還是有柳兒跟著,順道幫些忙,免得舒眉黛累壞了,到時候心疼的可就是單征樊了。
能得到心愛之人專心一意的照顧,單征樊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就算傷口恢復得快,他也多在床上休息了好幾日,就是貪求她的心疼。
在單征樊休養的日子,紀柏修有軍情快報都是直接在他房里商討,這時舒眉黛若是在場,會主動退出房外,避嫌避得徹底。
他們討論的事情,她沒有興趣知道,而且她也有預感,那不會是她樂于听到的事,她不想多惹煩惱。
這一日紀柏修來時,舒眉黛正好不在,他將書信交給坐在床上的單征樊之後,就靜靜的候在一旁,等待單征樊看完並下達指示。
單征樊一邊看信,一邊詢問︰「舒廉希那里有何進展?」
「舒廉希已經察覺咱們之前故意引導他們到錯誤的方向,現在正命人重新尋找舒姑娘的下落,並將目標暫時鎖定在業城周圍。」
單征樊冷冷一笑,看來舒廉希也是個聰明人,猜出他們藏人之地根本就在業城附近,才會虛晃這麼一招。
不過他們連半點線索都沒留,舒廉希想要得到進一步的消息沒那麼容易,還有得磨呢。
「少主,咱們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安置舒姑娘了?」這里畢竟是他們的據點之一,舒廉希有可能為了尋找舒眉黛而意外查到此處,對他們來說很不利。
「沒這個必要。」單征樊想也不想,直接否決。
紀柏修輕蹙起眉頭,總覺得凡是事關舒眉黛,主子都欠缺該有的理智。
「少主,就當是屬下多心吧,請少主千萬別假戲真作了。」
單征樊看信的姿勢微頓,壓下心中的微惱,淡淡一笑。「我已說過,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他想將舒眉黛留在身邊的心意堅決,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見而改變,只是,要大家在短時間內接受她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他必須另外想辦法,讓眾人可以接受她。
此時舒眉黛輕敲房門,帶著柳兒進房。
柳兒正端著一碗剛煎好的藥,舒眉黛乍見紀柏修在房里,知道自己不經意打擾到他們談事情,滿懷歉意地說︰「真是抱歉,我不知道紀公子來了,我先出去好了。」
「不要緊。」單征樊將書信收起,交給紀柏修。「咱們正好結束了,你不必離開。」
紀柏修收妥信後轉身離房,經過舒眉黛身邊時,對她有禮的輕輕點頭,但眼神可是戒備十足,全然的不信任她。
紀柏修離開後,舒眉黛來到床邊坐下,柳兒幫忙把藥擱在床邊的小桌上,就識趣的退出房,不當礙眼的家伙。
舒眉黛拿起藥碗,動作優雅的用湯匙輕舀一匙藥汁,親自吹涼後,遞到單征樊面前。「辰,喝藥了。」
丫鬟們始終不懂他們為何以陌生的名字稱呼對方,只有他們倆自己知道,那代表著緣牽兩世的情分,只屬于他們倆之間的秘密,是絕不容其他人分享的。
他勾起笑,讓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喂,頗樂在其中,舒眉黛見他那藏也不藏的笑,羞窘得臉蛋微紅,拿他沒轍。
一碗湯藥很快就喂完了,她將空碗放回桌上,拿出手絹細心的替他擦拭嘴角殘汁,一舉一動毫不掩飾對他的似水柔情。
擦完後,她本要收回手,卻被他順勢握在掌心內,輕輕把玩,她羞瞪了他一眼,他的笑意倒是更深了,就是不打算放開她的手。
「顏兒,你是不是有些事情……該向我說明了?」他本來等著她主動開口解釋,但她卻始終沒有開口的打算,他只好自己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