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寫好了遺書,素娘的靈魂蠱惑著水綾往屋頂邊緣走去。
「來!從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不用傷心、不用難過,又可以懲治那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站在屋頂邊緣,一陣強風突然掃了過來,水綾撥開被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往下一看,登時麻了腳板,全身起雞皮疙瘩。她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確定安全距離才停了下來。
「你怎麼往後退了?」素娘無法踫觸她,只能用言話慫恿,「快跳,不要讓那兩個人好過!」
水綾徐徐轉過頭來,聲音發顫,「我怕高!」
「你怕高?」素娘不由得尖叫!「沒關系!」她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可以換別的方法。」
「不要了!」水綾伸腳抹掉地上的遺言痕跡,「我為什麼要為了那種人自殺?我還有大好前程,全天下男人又不只他一個,憑我的容貌、我的聰明,我才不相信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或許眼淚仍會不爭氣的浮上,或許她仍會在夢中夢到他對她的好,但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找到一個更疼她、更愛她的男人。她是這麼的美麗大方又聰明,活潑可愛又貼心,他死守著一個亡靈,拋棄了她,是他愚蠢,也是她幸運!
素娘一愕。怎麼會月兌離她的控制之外?
「你甘心嗎?」她哪會甘心,甘心她用盡心機,拆散他們難得的因緣,在此功虧一簀,「你可是付盡了全心全意,怎麼甘心讓他們兩個恩恩愛愛到老?!」
「不甘心又怎樣?」水綾奇怪的看著素娘,「如果我就這樣死了,他們還是有可能在一起啊,那是不是會更不甘心?」
「所以我要你寫遺書,說他害死了你,就算他狼心狗肺,也會有社會輿論將他們逼得走投無路。」
「你錯了!」水綾搖搖頭,「你不是說你一直在我身邊嗎?那你應該知道我爸是怎麼死的吧?袁夏駒在你那一世是怎樣的身份地位我不清楚,可是這一世的他有權有勢又有用不完的錢。我死了,他仍會活得好好的,我死了,了不起意外處理,他的事業仍強穩,他和他的柳兒照樣開心自在。這下你了解了嗎?」她一抹滑下臉頰的淚,「你跟他都一樣,一個是執著的去愛一個人,一個是執著的去恨一個人。你想要的是什麼呢?看著他痛苦,你就快樂了嗎?即使身受火燒之苦,你也無所謂?我不懂你的想法,你大概是我所看過最愚蠢的女人了!」
「你敢罵我?」素娘心生怒火。
「難不成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嗎?」水綾嘆了口氣,眼神進出光芒,「對!我很恨他!因為我很愛他,我是真的愛他!所以,我未來一定要過得比他好!這是我的報復!我才不要傻傻的把自己殺了,孤獨的在另外一個世界跟著他的魂魄轉東轉西,明明人都死了,仍無法解月兌生時之苦!你想想看,你痛苦了多久?近一千年的日子,你到底從這一場追逐中贏得了什麼?」
「你沒資格教訓我,臭丫頭!」素娘手臂一轉,空氣疾速成風,刮起飛沙走石,將水綾打得節節往後退。「你不想死,那我就送你上亡路,我自有辦法讓那男人走投無路!」
暴風行成一個圈圈,將水綾團團圍繞起來。風速推擠著水綾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屋頂邊緣退去。
素娘只是個鬼魂,沒有實體,可也因此造成一個小颶風是她惟一的能力,她今晚非置水綾于死地不可。
狂風一掃,水綾的身子被高高卷起,又重重落下,情急中,她胡亂的在空氣中亂抓,抓著了凸出的陽台,只是那瓷磚光滑,怕撐也撐不了多久。
「遺書已經沒了,殺了我又能奈他何?」水綾額上冒著冷汗,越是著急,手越感濕滑。
「當然可以!」反正她就快死了,她就讓她死得明白一點,「因為你是柳兒!」
水綾瞠大眼,「我是柳兒?!」
◎◎◎
「來了!」涓羅拿出含在口中的冰棒,開了大門,在見著佇立在門外的身影時,她愣了愣。
「你不是……水綾的男朋友?」
她怎麼老為同學的男友心兒如小鹿亂撞?!這是不可以的!她涓羅行事一向坦蕩蕩,絕不會對好友的男友心存妄想……不過,這男的還真帥啊,一點都看不出來老了她們十五歲,又正好是她喜歡的類型,高大、帥氣又溫柔體貼。既然沒有緣分,那在腦袋里想一想,應該不會有人怪她吧!
「你好!」袁夏駒道。
她點點頭,「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涓羅完全沒有前世糾葛的記憶,她只是覺得他很熟悉而已。他不需要跟她多說些什麼。
她很無邪,很開朗,瞳眸中有著幸福的笑。她與寂寞的柳兒無關,與夜夜傷懷的柳兒無關,她有屬于她的全新人生和全新經歷。
擁有前世的記憶當真幸福嗎?他這樣的苦苦追尋是否只是在肩上扛了一世堆疊一世的傷痛?
當水綾知道柳兒的故事時,她不可能感同身受,因為她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有溫柔但體弱的母親,珍愛家人但早逝的父親,和兩個活潑可愛的弟妹。水綾跟涓羅一樣,是一個全新的身份,所以她對柳兒有醋意,她介意柳兒、在意著柳兒,因為她清楚的明了,他愛的是柳兒,而不是她!
忘了前世,是上天的美意啊!因為沒有前世的痛苦記憶,所以這兩位少女才能夠擁有如此無邪天真的笑容,可是若要他選,他仍願保持前世的種種,不忘他刻苦銘心的愛戀。
只是這一世,他得負了她了。即使她並不曉得前世的糾纏,他仍有歉意。
「抱歉,我愛上了別的……」袁夏駒的目光突然閃進了什麼,讓他一時錯愕。
她的光……她的光怎麼會變成藍紫色的?袁夏駒眨了眨眼,確定涓羅的靈魂之光的確是藍紫色的,她的顏色跟柳兒很相近,卻是紅色的成分多了點,所以不是很純的藍。
袁夏駒伸出手來,輕踫了涓羅的頭發一下,她的顏色在頭發部分較偏藍色,其他部分都較偏紅色。
涓羅的心兒怦怦跳,雖然不太明了他想干什麼,不過他溫柔的撫模動作,感覺滿舒服的,一點都不討人厭。
「你不是柳兒……」他心一驚,「我中計了!」
「喂……」涓羅還來不及叫喚,袁夏駒已在頃刻間跑得無影無蹤,徒留莫名其妙的涓羅,無法理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
「柳兒不是涓羅嗎?」水綾驚道。這死不瞑目的老太婆,什麼謊話都敢說!
素娘漂浮在半空中的魂體張狂的大笑,「涓羅只是擁有你的一綹發絲,當你們兩個同時出現在他眼前時,我找來其他的死靈壓下了屬于涓羅的靈魂之色,凸顯柳兒發絲的顏色,再附身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的魂色才會變得十分黯淡,讓那負心漢以為你是假的!」
水綾恍然大悟,「所以你非要我死,我死了,他今世的追逐就毫無意義,而他也會因此痛苦一輩子!」
「沒錯!」
好惡毒的女子!
「既然你已經了解了,就快死吧!不要拖拖拉拉的!」
素娘的袖子掃拂著水綾的手,冷冷的主氣,凍得她手心發麻,幾乎快抓不住陽台。
「水綾!」
腳下傳來幾乎快發狂的尖叫聲。
水綾沒膽子往下看,可是她听得出那是誰的聲音。
袁夏駒?!他怎麼會來?
看見水綾的身子在半空中擺晃已經夠令人心驚了,再瞧見飄在她身邊、臉上有邪惡微笑的素娘,袁夏駒全身寒毛都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