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跟媽媽講,媽媽今天一直咳嗽,爸爸說不可以吵媽媽,要我乖乖在家陪媽媽,叫我不可以出去玩……」蒲錚小小的手臂抱著兄長的脖子,難過的哭泣。
「對不起……以後我不敢出去玩了,鳴鳴鳴……」
難過自己受了欺負,卻又害怕自己的不听話引來父親的怒氣和青罰,她只敢坐在家門口哭泣,等待別人來救她。
「我怕媽媽生氣,怕媽媽知道了身體又會不好……爸爸會很難過……如果媽媽又住院了,怎麼辦?」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對疼愛她、保護她的兄長吐露了多少的擔心和害怕,只知道當哥哥再次開口,以前那些疼愛憐惜,全都消失了。
「玩就玩,怕什麼!大不了回來被打而已,可是你打架竟然打輸了!我蒲兮的妹妹竟然打架會打輸,不象話!」
說完,蒲兮帶她去美容院,不是修被剪掉的部分而已,而是讓美容師直接幫她剪了個男生頭。
「我不要,我不要剪頭發!」蒲錚十分寶貝自己的頭發,在椅子上大聲尖叫。
「我不要剪男生頭!」
謗本不顧她的哭泣,蒲兮讓她剪了個男生頭,接著丟掉她所有的洋裝,那些漂亮的蕾絲、蓬蓬裙,全部從她的衣櫃里消失。
她的鋼琴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體能課程,她每天被抓著去跑步、去跳高,學跆拳和自由搏擊。
兄長一點也不看在她年紀小、個子矮的分上對她手下留情,照樣踢她、摔她,把她摔得吱吱叫。
「很痛,我不要練了!」看著被摔到瘀青的手臂和大腿,蒲錚尖叫。
「那就打贏我。」蒲兮站在她面前,用不可一世的口吻說話。
被挑釁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涌出了跟哥哥比較的心情,她不想就這樣認輸——也許哥哥把她摔著摔著,摔碎了她的公主病以及逃避懦弱……
多年後的現在,蒲錚看著自己裱了框的獎狀,從壓克力的反射她看見了自己堅毅的眼神,她突然覺得,哥哥當年介入她的教養,不再跟著父母寵溺她,是有原因的。
「蒲兮教的。」她轉頭,不再看那些獎狀,而是走向那堆紙箱,一箱一箱放在地上。「我在找一箱放相片的紙銪,找到後跟我說,開始行動。」她一聲令下,要男士們動手。
找了好一陣子,總算找到了那箱壓在最深處的紙箱,紙箱里放滿了蒲家的家庭相片。
「找到了!」是李嘉睿找到的,他灰頭土臉,臉上有灰塵和著汗水的痕跡,他扛著那箱紙箱,以勝利者姿態晃了一下箱子。
「拿到客廳來——放在地板上。」蒲錚指使苦力李嘉睿把東西放在客廳的櫸木地板,自己跪坐在地上,伸手打開紙箱之前,她停了手,喊人,「小靖,你過來。」
「姑姑。」蒲靖庭的心還停留在父親以前的房間里,想進去模模、踫踫。
「這是家庭相簿,你見過爺爺女乃女乃的相片嗎?我想也知道,你爸爸那種個性,絕對不會把家人的相片帶在身邊。」見佷子搖頭,蒲錚就忍不住碎念起兄長。「這是你爺爺,這是女乃女乃。」打開第一本相本,里頭出現了父母年輕時的結婚照。
李嘉睿見現在氣氛溫馨,是他們的家庭時間,也就模模鼻子,打算無聲離開,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欸……李嘉睿。」看他要走,她不禁開口。「你坐這里。」她指了指身旁另一側的空位,無聲的請求他留下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就是覺得有他在,自己會更有勇氣面對接下來的事情,是的,對她來說,看以前的相片需要很大的勇氣。
李嘉睿沒有拒絕,直接在她身側盤腿坐了下來,待他坐下,蒲錚才翻開下一頁。
「小靖,這是你女乃女乃,很漂亮對不對?爺爺也很帥。」
「真的。」蒲靖庭這個小家伙也沒有辦法否認,女乃女乃年輕的時候非常美麗嬌弱,女人味十足,他看看相片,再看看身旁的姑姑,突然發現——
「姑姑,你跟女乃女乃長得好像,但又不一樣。」
「是啊,我跟你女乃女乃長得非常像。」蒲錚輕笑。「所以更受寵。」
和母親不同的大概就是個性了吧,母親嬌柔,而她,絕對跟這兩個字扯不上邊。
「女乃女乃比較漂亮。」蒲靖庭還小,分不出來女人味是什麼東西,直覺就是女乃女乃的表情看起來柔和,所以漂亮。
「這一點我不否認。」蒲錚很能接受佷子的直言不諱。
相片往下翻,恩愛的夫妻兩人接迎長子的到來,但身體不好的妻子難以再受孕,盡避他們很想再生第二胎,但也只能把心力放在獨子身上,什麼都讓他學,讓他自由發展,讓他成為一個活潑開朗、有自己主見的孩子。
一家三口的生活很快樂,就這樣過了十一年,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孕的妻子,意外懷了第二胎。
是個女孩,這讓全家欣喜若狂,但懷這個孩子的過程卻淘光了蒲錚母親的健康。
「爸爸從小就很帥。」蒲靖庭指著父親小學時參加棒球校隊獲得金牌的相片,毫不掩飾對父親的崇拜。
相片中還是小男孩的蒲兮,有了妹妹之後的神情更為堅強,小小女嬰在家人的寵愛之下,越大越像個公主。
「這是我。」她指著自己三歲時的相片。相片中的蒲錚穿著白色小洋裝,頭勒邦成公主頭,笑得可愛嬌美,偎在母親懷里,而十五歲的蒲兮則在一旁逗弄她,逗得她哈哈直笑,掌鏡的人,是在相機後頭笑看他們的父親。
「騙人——」她身邊的兩個男人發出不相信的質疑聲,因為相片中愛笑的小女孩跟一板一眼、眼神堅定的蒲錚相比,裉本就是不同人。
「你小時候很可愛耶!」李嘉睿的語氣讓人听了很火大。
「所以你是說現在就不可愛了嗎?沒禮貌!」蒲錚啐了兩個男人一口。
「姑姑,爸爸很疼你吧。」蒲靖庭看了許多相片,多是年長的兄長抱著年幼的妹妹,一副疼惜保護的模樣,無論兄長到哪里,都會帶著她。「去哪里都帶著你。」
「他本來去哪里都喜歡帶著我。」
同學會帶她去,班游帶她去,假日跟朋友打球或吃飯,一定不會忘記帶著她這個小苞屈蟲,一點也不在乎帶個孩子出門有多麻煩。
蒲錚幾乎都要忘了,在她還是小小孩的時候,她有多愛哥哥、多崇拜無所不能的蒲兮。
是什麼時候起,她開始討厭起哥哥呢?
是……從那天她被欺負而哭著回家,哥哥卻沒有如她所願的幫她報仇,反而訓了她一頓開始?
還是她哭著說不要練抬拳、不要練自由搏擊,不要練那些讓她摔來摔去的東西,哥哥卻強迫她學開始?
或者是哥哥深夜將她挖起床,拖著還想睡覺的她,在寒流來襲的七度低溫中帶她去露營,兄妹倆差點凍死在深山里的時候?
仔細想想,哥哥的瘋狂,真是對她不好嗎?
「好帥,姑姑你好帥!」蒲靖庭指著一張相片大為贊賞。
定楮一看,那是她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重下全國女子五十公斤級跆拳冠軍的比寒相片,相片中的她殺氣瞠瞠,對照她兩、三歲時的嬌滴滴公主樣,差多了。
「姑姑,這張相片可以給我嗎?」蒲靖庭忍不住開口要求,他開口要的第一張相片不是父親也不是爺爺女乃女乃的,而是姑姑殺氣騰騰的相片。
蒲錚不禁笑出來,點頭同意。「拿去吧。」
蒲靖庭大樂,動手從相本里抽出相片,神情是樂不可支的,但一抽出相片就發現相片的背後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