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對他諸多好評,他一生也不白費了,你可不輕易贊人。」他還沒這份福氣,她只想如何踩他一腳會讓他更痛。
哼!心眼小如針尖,都幾年前的舊事還記掛在心上,他說要將她丟回江中又真做了嗎?不過嘴上說說,逞一時口舌之快罷了,她卻當他是畢生大仇人。
「沐公子的一生還很長,就現在下定論還太早。」該贊就贊,她從不吝嗇,除了眼前的白眼狼。
若是鳳揚塵知道向晚私底下當他是混不熟的白眼狼,肯定氣得吐血,大嘆自己暗地里不曉得幫襯她多少事,她才能一路順風順水,而她不知感激也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他輕哼一聲,冷著俊顏。「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
「是你在等我才是,我沒說錯吧!」向晚翻著書架上的書,不怎麼理會故作姿態的男人。
「算你還有點腦子,沒辜負外人對你的贊語。」聰慧俐落,才智過人,美貌與智慧並濟。
自從丑丫頭變美了,他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因為他被騙了,當時她青白的鬼臉哪看得出如今的清研,當時不過就那雙水靈靈的眸子好看,清亮地宛如水洗過後的晴空。
那是他記得最清楚的一眼,那一眼成了最初的悸動,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明澈瑩亮的水陣。
這些年,盡避與她不時嘔氣、互扯後腿,但他始終不曾真的下重手,原因他也不知曉,但隨著為了加重浪蕩子形象,他故意在外人面前調戲她,卻不知不覺享受她的親發密接觸後,他不想發現自己心思也難。
「二爺想必對我的日常瑣事不感興趣,何不長話短說,別打迷糊仗。」她不是專程來听他廢話的。
他很想對她說︰誰說我不感興趣,你說我便听著!但是他想他一開口,她大概會以錯愕的眼光看他,于是他改口了。「聞聞看這味道。」
向晚接過鳳揚塵以錦帕包住的東西。「這是茶葉。」「是茶葉沒錯,你能聞出是什麼茶?」他將茶葉搓散,淡淡茶香散開,帶了點草澀味。
她看了一眼,又細聞了一下。「綠葉紅瓖邊,味短,有熟味,聞起來像珠茶,但是……」
「把它泡開。」茶要飲入口中才知滋味。
向晚取出六方古壺,以指輕取一小撮茶葉放入壺中,先置茶,再將紅泥小紅爐燒開的滾水倒入茶壺內,縴指頂著蓋至滾水溢出壺口為止。
第一泡的溫潤泡通常不飲,她將茶湯倒入茶海里,濾掉茶葉內的雜質和青澀,藉此聞其茶香,觀其茶色。
而後她才又注入滾水,水滿後蓋上壺蓋,神態自若地以滾水沖壺,由上往下澆淋,使其壺內茶湯上下交融。
靜待一會兒,茶葉在滾水中舒展開來,茶的香氣盈然入鼻,皓腕輕移倒出茶水,第一杯端給半垂目的鳳二爺,見他小口輕啜未有表情,她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先聞其香,再觀其色,那澄黃帶濁的茶色讓她眉心一顰。
「茶香撲鼻,聞之神怡,茶味有潤,飲之回味無窮,但是這茶水先飲入喉是甜濃,而後是苦澀,留在喉間的氣味是淡薄而非回韻,這……差了點,一般百姓喝喝尚可。」只是她嘴可刁了,這種次級品瞞不過她的舌頭。
「如果我說這是送進宮里的茶葉呢?」他眼露冷意地抿唇,目光銳利如出鞘的
向晚怔住,面露震驚。「二爺莫非在與我說笑,這等的茶葉能送進宮里嗎?」這茶一進宮,不用想著有賞賜,殺頭大罪已賜下。
「所以說這事該如何處理,二爺我可是非常苦惱,腦袋瓜子想得都發疼了,向晚來為爺揉揉,頭一疼,腦子就空了。」他語帶暗示。目前他還不適合出頭,豐王爺、蘭國舅等權貴想辦法要拉攏他,只要能得到富可敵國的鳳氏相助,等于在朝中站穩了腳步。
她無奈的苦笑。「又想推給我,你無才無德的‘阿斗爺兒’要扮到什麼時候,總不能要我為你扛一輩子吧。」
在鳳氏的日子過得十分平和,她幾乎有點喜歡上這樣的平靜,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在二爺的默許下她也成了一位主子,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在鳳氏中誰不對她畢恭畢敬,她還挑中八個小丫頭伺候著呢。
可是她終究要回宮,她有八成的確定,在宮中的清華公主是若荷假扮的,她不回去,若荷就出不了宮,萬一被識破,欺君之罪大如天……
第7章(1)
「阿斗」的身分是假的,是刻意塑造出的假象以掩旁人的耳目,讓人以為現任家主是個不學無術、不務正業的二世祖,除了聚眾取樂、敗光家產外,什麼也不會,藉以逃開無謂的紛擾。
事實上鳳揚塵才是隱身幕後的主事者,他智勇雙全、運籌帷幄,很多事他不出面卻默默地操控著,將鳳氏家族往前推進,不讓他人有覬覦的機會。
身為皇商,尤其做的是朝廷的民間采辦,他和宮中的關系相當密切,權力之大,如同一方藩主,除了少了封號和藩地,他所經手的貨品皆是民間極品,其中的利潤需要疏通的和管道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荷包滿滿又擁有首屈一指的人脈,對某些人而言,這是極大的誘惑。
例如豐王爺,他是先皇後所出的皇嫡子,卻在皇位之戰落敗,由賢妃所出的皇長子即位為西寰帝,對于此事他始終耿耿于懷,一直致力廢止無論男女,由長子、長女繼位的舊制,從此皇位繼任者皆為皇後所出的嫡子所出,皇後無子則改為由皇貴妃之子,再其次是四妃。
皇後之弟的國舅爺恰恰相反,他巴不得自己的外甥女能坐上九龍寶座,他這母舅也跟著沾光,聲勢水漲船高,到時外戚干政把持朝綱,縱使他當不成萬歲爺,撈個九千歲當當也不錯。
除卻朝廷官員的助力外,他們更需要民間的力量,百姓的聲音足以扭轉局勢,如果能控制住大半的商行,等于把有錢人掌握在手中,有錢有勢有人脈,何愁大事不成。
想當然耳鳳揚塵就成為他們拉攏的對象,送金、送銀、送美女、送寶馬、送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許以令人心動的好處收買他。
對此鳳揚塵避之唯恐不及,選擇當個「阿斗」來避禍,他只想當個規規矩矩的商人,不介入黨派之爭,當官還沒商人來得快活,他何必蠟燭兩頭燒給人當槍使。
因此鳳家表面上是四大美婢持家,由四婢出面處理商行事務,這也是鳳揚塵狡詐之處,他明白那些官老爺瞧不起女人,不屑與女流之輩交手,因此由向晚她們頂住,他樂得當個扶不起的阿斗。
此事知情的人並不多,全是些親近的親信,向晚是四婢中唯一知曉的,因鳳長京退位前有事先告知,好讓兩人能完美地配合,不露出一絲破綻。
疏雨知道一些,但不敢肯定。香羅性情直率,深信不疑。年紀最小的春濃只管吃飽就好,其他事一概不理,反正她上頭有三位姊姊頂著,天塌下來也不會壓到她,對她而言,二爺是什麼樣的人不打緊,只要給她安身的屋檐,二爺就是她的衣食父母。
既然鳳揚塵不出面,那劣茶的事自然便淪為向晚處理,因此她上了一趟回春堂。
「徒兒呀!這茶葉真的不錯,生津止渴,入口回甘,嗯!這茶孝敬得真好,不枉我把一身醫術教給你。」茶好、人也好,對著美人品茗,人間一大樂事。
誰曉得當年一場斑燒差點燒壞腦子的小娃兒,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還醫毒雙修把他拿手的絕活全學精了,成為他雷仲春最得意驕傲的關門弟子,讓他欣慰青出于藍又勝于藍,稍稍感慨這一輩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長江後浪推前浪,讓他們欷吁歲月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