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同她更沒關系吧?!
她用力眨一下眼楮,示意這小護衛放開自己的嘴巴。
「……還好,三年前,十三你突然來了這里,壽大哥……竟然毫不避諱于你,所以,其實二當家七當家他們早就有心——」小護衛卻似乎只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對她的示意視而不見,依然緊緊蓋著她的嘴巴,輕輕往下說,「十三,你知道嗎,昨晚我听大哥親口說他要娶你,我是多麼多麼開心!」
……被嚇得摔下了椅子,還開心?
她哼一聲,再眨眨眼楮。
「我松開手,十三你不會再說……什麼話了吧?」阿樂遲疑道。
她用力眨眼,面目誠懇到她自己都不信。
「大哥真的是好人,十三,你嫁他絕對不會吃虧。」阿樂信誓旦旦,蓋住她嘴巴的手慢慢移開,烏溜溜的眼楮則很警惕地瞪著她被捂得紅艷艷的嘴唇,大概一旦她開口再說些不中听的話,巴掌還是會立馬蓋上去。
「……」她唇動動,終究一聲哼,不說話。
耳朵,則尖尖豎起,仔細听窗子外的急促話音。
什麼來歷不明,心懷叵測。
什麼陰沉狡詐,非是善人。
什麼……
一大堆的貶義之詞,她越听竟是越樂。
好啊,是啊,她便是心懷叵測而來,既然心懷叵測,自然是來者不善,既然來者不善,如何可以匹配這黑山大當家的親生兄長?
倘若她是黑山的當家,必定二話不說,先一腳將她踹上百仗崖頂解決了她的小命,再說其他也不遲!
當權者,心狠手辣才是正道!
「十三!」黑山的小護衛瞅著她唇角嘲弄的冷笑,皺眉警告。
她瞥這小護衛一眼,繼續傾听。
……我既已……知她是女子,便娶她。
那很熟悉了的聲音淡淡道。
切!
她冷冷撇唇,甚是不屑。
她管他過去曾有什麼慘烈往事,曾吃過多少苦,曾背著多少的傷心啊煩惱啊,如今,他既然是靠勞力吃飯的菜農阿壽,便就只是菜農阿壽而已,還真以為自己穿著書生袍子,便又真的當自己是迂腐書生啦,不過無意間瞅了她光果著的身軀一眼罷了,值得拿自己的一輩子來浪費嗎?
她又不是那些戲文中忠貞的千金小姐!
「十三,壽大哥如此維護你,你該滿意了吧?」黑山忠心耿耿的小護衛不失時機地提醒道。
她瞥這小護衛一眼,還是冷冷一笑。
如此單蠢的……孩子,真不知是怎麼被那黑山的大當家看上眼收在身邊做了護衛的!
她自幼被掃地出門,在這骯髒邪惡勾心斗角的江湖上打滾了十幾年,如何會這般單純地被區區幾句好話蒙住?
哼,不錯,她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進得這留春小鎮,花費了整整三年才終于到了這阿壽身邊,自然真的是懷有叵測之心,來者不善。
可這黑山之人,對她如此的寬松,任她在留春鎮打混三年,還不是同樣對她抱著某種目的?
如今,似乎真的時機成熟了,或者是時間再不容雙方再拖,有的事,終究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阿樂,你解開我穴道,我腳痛得快扛不住了。」她淡淡道。
「可是——」阿樂為難。
「老楊當初封我穴道,不過是怕我跑了而已。我身上無絲毫的武功,這里又是你們黑山的地盤,我即便想跑又如何跑得了?」她冷冷一哼,清亮的雙眸瞥著紙窗外模糊的三五人影,聲音略高,道︰「成親,總該男女兩個都同意吧?」
紙窗外的爭論頓時停了下。
她心中不屑一笑,將視線轉到一旁幾乎听傻的阿樂身上,笑嘻嘻地道︰「不過是我的身子被男人偶爾瞧到了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是世間女子,可沒什麼三從四德要守!」
「十三!」阿樂惱著朝她跺腳。
「我的志願,可不是一輩子守著一個男人晨昏共度。」
「砰」一聲,門板被狠狠踹開。
她笑一聲,對那個一臉殺氣雄赳赳大步跨進來的青年瞧也不瞧一眼,還是將清亮的視線定在黑山小護衛身上,輕聲道︰「身為女子,不是錯,女子,一樣能翱翔天地間。」
阿樂猛地一震。
「說吧,沈十三,你究竟要什麼?」青年似是燃著萬千惱火,手猛一揮,將攔在他面前的阿樂一把揮開,居高臨下立在她身前,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要出這留春小鎮。」她卻是毫無所覺,清亮的眸子,徑自望著那被遠遠摔開了阿樂,微微含著九分篤定一分淡然的聲音,似乎不是從她唇中吐出,卻是直接出自她的心胸,「我要,我的自由。」
暖陽高懸,微風輕拂,鳥兒脆鳴。
倘若是她心情好,必當會偷上老楊一壺烈酒,倒臥芳草地上,一醉方休。
「女兒紅?」她吸吸鼻子,紅唇微勾,清亮的眼兒瞥一眼一旁怎麼看怎麼帶著三分弱氣的男人,笑也似的哼一聲,「老楊倒是舍得,他逢年過節時最多偷偷聞聞壇子上的酒氣,那是珍藏了好些年的陳釀喲。」
語氣,說沒有幾分酸味是騙人的。
男人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什麼也不說,微彎下腰,將她本就胡亂趿著的鞋子月兌下來。
「就算想洞房,怎麼也得等月上柳梢頭吧?」對于男人女人來說,總稱得上是很親密很親密的舉止了,她卻面色不改,任男人將她鞋子月兌了去,繼續懶洋洋地笑哼道,「或者,大白天的……也別有一番情趣?」
男人還是不說話,低垂著頭,散于後的烏濃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垂落下地,將他面容遮得無法得見一丁半點。
「總該將我穴道解了吧?」她漸漸有些惱,「或者你喜歡女人像石頭一樣躺在你——唔!」
做什麼他做什麼他?!
沖天的火,終于不再受她控制,從心底猛撲上腦袋頂!
「疼啊疼啊疼啊疼啊啊啊啊!」
左腳脖子如同被刀子狠狠鋸開的痛,讓她眼淚狂飆。
「啊啊啊啊啊——」
受夠了受夠了受夠了她受夠了啊!
僵直地被迫當了半天石頭像的身軀砰通砸在並不柔軟的床鋪上,她放棄似的狂喊出聲。
啊啊啊啊啊!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到底上輩子犯過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為什麼,這一世,竟要受這無窮無盡的折磨?!
為什麼,為什麼?
「扭了的腳筋若再不糾正,你就預備著一輩子帶著腳傷過日子吧。」
那聲音,淡淡的,冷冷的。
卻在一瞬間,止了她狂放的尖叫。
被激痛作弄得模糊的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瞪過去,那怎麼看怎麼帶著三分弱氣的男人斜身坐在床沿,將她左腿牢牢按在自己大腿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夾住她腳踝的筋脈,輕輕推拿。
她痛得身軀一半僵直,一半卻在瑟瑟發抖,被狠夾住的左腳丫子,更是疼得腳指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
疼啊疼啊疼啊疼啊!
他哪里是好心為她糾正筋脈,明明是在借機惡整她!
「好好的女兒紅……哎喲!」她眼淚狂噴,雙手拳起又松開,松開復又拳起,只弄得指節咯吱作響,「藥油,你就不能費些藥油省些這酒……哎喲!你輕點行不行!」
「藥油不是摔地上了嗎?」男人卻竟是微笑著微抬頭瞅她一眼,慢絲條理地嘆口氣,手下,卻毫不遲疑,重重捏住她左腳筋脈狠勁一揉。
「疼疼疼疼疼疼……嗚……」
她實在抗不住了那劇痛,忍不住哽咽出聲。
男人望她毫不遮掩的眼淚鼻涕橫流的狼狽樣子,無聲嘆口氣,終究暫時放開她顫抖僵直的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來,拔出蓋子,將藥粉小心地倒在她紅腫的腳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