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受傷的肩背被她猛地一壓,他忍不住咬牙,吸一口冷氣。
膽子大到敢摟蟒蛇腦袋敢斬斷蟒蛇腦袋的人,怎麼會這麼的……
巨痛的肩背,哪里還有力氣撐住這號啕大哭著的人,他腿一軟,跪在石子滿布的地上。
巴著他號啕大哭的人卻是管也不管,徑自號啕大哭著。
「嚇死我啦嚇死我啦嚇死我啦……」
他嘆息,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朝著空中做了某個手勢。
瞬間,兩名黑衣人從密林中飛身而出,焦急地朝著他奔撲過來,卻在他皺眉的視線下,險險在他們身前六尺處站了住,一人冷冷喝道︰「什麼人,敢在這里喧嘩!」
緊趴他在肩背上號啕大哭的人打著嗝抬起淚眼模糊的臉,有些反應不來地說︰「是……黑山?!」
而後,徹底停止了號啕大哭,頭一歪,竟是……嚇昏過去了。
那兩人愣愣等候他的指令。
他嘆口氣,動動手指。
立刻,一人上前來,將他肩背上的人扶開,另一個將他小心地扶站起來。
「壽先生,您受傷了!」
「先送我回莊吧!」他低聲道,揮手阻止了兩人與他看傷的舉動。
「那——」
「將他一起背到莊上去吧。」他凝眉瞪著癱躺地上緊閉雙目赫然昏暈的人,嘆息一聲。
似乎,有什麼麻煩,纏上他了啊。
……
日已暮,暈黃的光線,打在他有些弱氣的臉龐上,他的神情,有些模糊起來。
第四章英雄救美
「傷不大,沒傷到要害處,所以不須擔心。」白眉長髯的老道士,一邊很利索地與他包裹傷口,一邊對著屋子內的所有人解釋,「不過是猴兒爪子無意間的抓傷而已,沒關系的,將養幾天就好了。」
「真的沒事?」青年皺眉問。
「大當家,阿壽雖然身子骨有些虛弱,但這小小的傷,真的不要緊。」老道士笑。
「小天,你這麼擔心做什麼?」他也笑,「我不過是被抓破了皮罷了,用得著你這麼興師動眾地來看我嗎?唉,二哥,七哥,九哥,你們還是快將他捉回山上去吧,他再這麼草木皆兵的,我真的是吃不消的呀。」
一番話,說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來。
青年卻怒瞪他。
「好啦好啦,今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魯莽行事,更不該出了事也不要暗衛們幫忙,都是我的錯。」阿壽嘆息著望他親弟,語帶笑意,「一切都是我錯,還不成嗎?」
「哥,你怎麼這樣的——」青年還是很難接受地瞪他。
「我怎麼啦?」他笑。
「大當家意思是說,阿壽你今天實在是開心得不像一個受了傷的人。」黑山的二當家,就是剛剛與他包裹傷口的老道士牛得草笑著捋捋頜下白髯,微嘆一聲,「老道很久不曾見到阿壽你這樣的笑了。」
「二哥說笑了,我哪一日不是這樣的?」他還是微微笑著,從靴子上拔出匕首,在掌中拈了拈,遞給親弟,「小天,這銀雕還是你拿著吧。」
「哥,你——」青年不敢置信地瞪瞪遞到眼前的雪亮匕首,再震驚瞪他。
「我曾發下誓願,這一輩子不動任何刀兵,可今天實在是——」
他微皺眉,同樣瞪著自己手中的匕首,輕輕一嘆,「銀雕總是神兵利刃,這樣跟著我實在埋沒了它,你拿去吧,倘若不喜歡,便還給那邊也就是了。」
「可——」青年遲疑著望他,不肯接。
「我終于能放下一件心事,你難道還不高興?」他揚眉,將刀鞘也解下來,連同匕首往親弟手里一塞,不待他說話,便轉向牛得草,笑道︰「二哥,沈十三那里還要你幫忙去看看。他在山洞曾吐血,我怕他是傷了內腑。」
「好。」牛得草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哥,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會和那個沈十三上百仗崖去?」青年擰眉望望自己手中的匕首,再望著神情平和的兄長,問道。
「想嘗嘗猴兒酒罷了。」他笑笑,不想多說,只望向留春鎮客棧的老板,笑道︰「七哥,你這小打雜的,可真是膽子小,不過一條蟒蛇罷了,卻被嚇得哇哇大哭,哇哇大哭也就算了,竟然還給嚇暈過去。」
「十三……」黑山的七當家老楊難得沒有笑,只有些奇異地望他,似是沉吟了會兒,才問道︰「阿壽,我一直不曾問過你,你不討厭沈十三嗎?」
「挺活潑的一個小子,雖然有時候孩子心性了些,卻沒什麼好討厭的啊。」他笑著搖頭,想起那嘩啦啦噴著淚卻又很是勇敢地抓著匕首去斬蟒蛇腦袋的人,不自覺話語里帶了點點的寵溺,「你以後不要再同他提什麼猴兒酒啦,否則我看他會哭死的。」
「我以前也就是逗她開心而已,並不是真的喜歡喝那酒。」老楊笑著,雙目似是不經意卻又極是認真地望他,「阿壽,倘若你……喜歡她,我便派她來服侍你,如何?」
這一句「服侍」,連一旁的青年都挑起了眉毛,很是詭異地瞪老神在在的七當家。
「我難道表現得那麼……」阿壽更極是無奈地嘆息著,同樣瞪這位客棧老板,「平日里十三用那麼可惡的眼神瞅我也就算了,七哥,咱們在一起多少年月,難道連你也懷疑我……」
「你說的什麼話啊!」客棧老板忙不迭地叫屈,雙手一攤,朝著瞪自己的大當家聳聳肩,「老楊的意思是說,難得阿壽有一個看著還不算討厭的……人出現,你這里偌大一片菜園子,早該找一個幫手的嘛,我那里多一個少一個打雜的根本無所謂啊。再說,當初我會留那個十三在我客棧,也是可憐她無處可去,給她一口飯吃而已,我可沒別的意思啊,阿壽,你不要瞎想。」
「瞎想什麼?」黑山二當家笑著又踱進屋子來,見一旁的九當家只偷偷捂著嘴巴樂,便知自己似乎錯過了一場好戲,卻也沒追問,只將桌子上自己的藥匣子收拾收拾,朝著青年點頭,「大當家,阿壽也累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山吧,一切,等過些時日再說也不遲。」
「二哥,十三她怎麼樣?」老楊忙問。
「沒什麼,只是左肋有一根肋骨移位了些,我已幫她弄妥了。」牛得草望一眼神色如常的阿壽,笑著,慢慢說道︰「這幾日,她還是少活動的好,多躺躺吧,對她有好處。」
「多謝二哥。」老楊也笑嘻嘻望向阿壽,試探著問︰「阿壽,你也听二哥這麼說了,這幾日,十三便打擾了,先住在你這里,可好?」
「他受傷,我總是也有責任,住便住吧。七哥,你這麼客氣做什麼?」阿壽微微一笑。
「那就這麼定了啊,回頭,我讓客棧的小六送些東西過來。」老楊笑著拍手,同牛得草互望一眼,不等他們的大當家發表意見,便一起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笑。
他們的大當家同他兄長又說了些話,才同一直偷著樂的九當家一起出門來。
「二哥,七哥,九哥,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他皺眉。
「沒什麼啊。」三人忙收了笑,齊齊地將雙掌一攤,老楊無辜地道,「只是想,阿壽一個人了二十多年,如今,終于有人能在菜園子里幫幫他了。」
「什麼話?」青年眉頭皺得更緊,「那個沈十三,七哥,真的沒問題嗎?」
「我暗中觀察了她三年,除了偶爾愛偷些懶,調皮了些,倒沒什麼大的毛病。」老楊笑著,仰頭望向星光點點的夜空,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些莫名的歡喜,「倘若她真的能入得了阿壽的眼,能……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