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在餐廳里跑來跑去,男人們負責做苦力、搬桌子,女人們則忙著煮飯上菜。
吆喝與歡笑聲,不斷在屋里此起彼落。他被安排坐在她身邊的位置,很理所當然的就在正中間。
很快的,他就注意到,雖然看似混亂,但這些人其實亂中有序,不管再怎麼忙,他們總會有一個在門邊,注意不讓玩耍的孩子沖上街。雖然這是一個半開放式的空間,但這餐廳的內外都裝有最先進的高科技裝備,這屋子的玻璃是防彈玻璃,就連牆的厚度也比一般牆面要厚,他懷疑里面瓖嵌著鋼板。
即便那些男人掩飾得很好,他還是注意到,他們的視線不時會掃向外面的街道,隨時保持著警戒。
讓他意外的,是這些男女因為她的關系,很自然的就將他納入其中。
他們不只和她說話,也找他攀談、聊天,有些甚至會和他開玩笑。
除了在軍隊中,他從來沒有和那麼多人一起吃過飯。
但這和在軍隊里是不一樣的,這里更熱鬧、更歡樂、更……溫暖……
他們互相斗嘴、調侃、笑鬧,甚至搶菜!
餅去一個小時,至少有五雙筷子、三根湯匙和兩根叉子飛到半空中,還有一碗湯不小心被打翻。
阿浪和韓武麒甚至為了一只雞腿差點打了起來。
他從來不曉得,原來吃飯可以這麼大費周章,可以這麼吵嚷有趣。
在那歡樂氣氛之中,一只小手在桌子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握住她的小手,和她十指交纏,轉頭看她。她的小臉,因為熱氣而泛紅,嘴角眉梢都有著溫暖的笑意。情不自禁的,他低頭偷偷掃過她粉女敕的唇。她羞紅了臉,卻沒閃躲。
調侃的口哨聲在周圍響起,小表頭們在旁邊咯咯亂笑。
或許他不該當著她家人的面吻她,但在那瞬間,他真的無法克制。
紅霞如雲,浮現在她嬌羞的小臉上,那蜻蜓點水的吻,不夠止渴,只加深了yu望。
他差點忍不住想再次低頭吻她,但她母親開口叫喚她幫忙,他強迫自己松開手,目送她離開。
差不多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股擾人的視線,他轉頭看去,只看見一張冷漠但熟悉到有些礙眼的臉。
那個男人,黑發黑眼,俊美無儔,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直到一個綁著辮子的女孩拉扯他的衣袖,他才收回視線。
「阿震沒有惡意,你別介意。」坐在他左手邊的方水淨微笑開口,「他只是不太能接受妹妹要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她是初靜的二嫂,也是少數能和他用西班牙文溝通的,所以被安排坐在他的另一邊。
「我不會。」他說。
她一怔,問︰「不會?」
「介意。」他微微一笑,驚訝自己竟揚起了嘴角,卻仍維持著嘴角的弧度,看著那個女人道︰「我想我已經開始習慣了。」
她笑了起來,引起她身旁丈夫的注意。
屠鷹轉過頭,看著笑開的水淨,眼神莫名溫柔。
就像這屋檐下的其它夫妻一樣,這一對的感情顯然很好。
和屠震明顯表現出來的不悅不同,屠鷹雖然沉默寡言,卻是少數幾個沒找他麻煩的。
方水淨回頭和丈夫說了些話,然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男人揚起嘴角,問了老婆一句話,她附耳在屠鷹耳邊回答,然後那家伙看著他,朝他伸出手,用西班牙文說了一句話。
「歡迎你加入這個家庭。」
他的發音略顯生硬,但眼里的笑意卻無比真誠。他握住那只友善的手,只覺心頭莫名暖熱,不覺回以微笑。杯胱交錯間,他看見初靜站在屋子的另一端,笑看著他。
顯然,她看見了她二哥友善的對待。她其中一位阿姨笑著對她說了什麼,讓她一下子紅了臉,匆匆繼續手邊切水果的工作,卻還是三不五時會抬眼偷看他。
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她很擔心,怕他被她的家人欺負、為難。
她擔心他。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在乎他、關心他。
被人擔心的感覺有點陌生,卻又莫名溫暖。
這個女人是如此溫柔甜美,即使隔著那麼一大段距離,隔著那麼多的人,他依然能一眼就看見她,依然覺得心頭被她的一言一行、一語一笑所牽動。
對她的情感,滿溢而出。
他低頭,和方水淨問了一個問題。
水淨粉唇微揚,開口告訴他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听過那個答案,甚至早在這之前,已將它深深牢記。
他想過、猜過,但不敢確定,直到現在。一股激動充塞心胸,在那一秒,他突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起身去找韓武麒。
有些事,他必須先做好,他知道那個男人可以,也願意幫他。
第17章(1)
陽光,輕輕。
微風,悄悄來了又走。
綠芽,在木架上蔓生蜿蜓。
初靜坐在「秘密」花園里的秋千上,忍不住閉上眼,深吸了口氣,讓花園里香草的味道,充滿自己。
今天一早,伊拉帕和老爸一起上了船,去釣魚。
她本來想跟去,但她總是會在船上吐得亂七八糟,所以伊拉帕阻止了她。
「別擔心,沒事的。」他看著她,唇微揚,「我不會讓他把我踢下船去喂魚。」
她莞爾一笑,讓了步,改為和其它人一起到桃花和海洋的餐廳幫忙。
假日時間,「藍色月光」總是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她才有時間溜到隔壁如月這邊休息。因為店主夫妻的個性關系,「秘密」一直是一間很幽靜雅致的小店,即使到了假日,還是沒什麼人,幸好如月與莫森根本不靠這間店吃飯。從小,她就喜歡待在這里。莫森叔叔刻意在花園對外的那一面,種植了九重葛,讓它長成了高大的樹籬笆,隔絕路人好奇的眼光,提供了小小的隱私,若不走進來,其實是看不太到花園和店里的情況。
被植物包圍著,總讓她莫名安心。
她知道,伊拉帕也喜歡這里,因為這地方有足夠的隱私,也比較安靜。
想起那個男人,她忍不住微笑起來。
餅去一個月,她一直擔心家里有人會再找他麻煩,誰知道他和家里那幾個男人彷佛不打不相識似的,竟然在那之後,混得越來越熟,這些日子天一亮,他不是被三個長輩找去釣魚,就是被阿浪、屠鷹帶去山里,還有幾天他更是和勤哥、武哥一起不知跑哪去。
上個星期,他們幾個男人在地下室的練武場里打了起來,她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阻止,那些男人卻說,他們只是在和他對招討教。
「他用的招式我們都沒看過,」武哥笑著解釋,「所以請他示範一下,並不是真的動手。」
「不過阿浪是乘機報仇啦!」阿南指著阿浪,笑著說︰「他老打輸啊!」
她知道那句是個玩笑,因為伊拉帕笑看著她。
「該死,那是因為他太厲害了!」阿浪不滿的開口抗辯,「你還不是每次都被揍得哀哀亂叫!」
一瞬間,那個男人臉上出現某種異樣的神情,那看起來幾乎像是不好意思。
她知道,他很少被人稱贊。
她為他感到高興,而且莫名覺得與有榮焉。
不過誤把他們的練習當真,也讓她覺得很糗就是了。
午後的陽光,不像早上那般刺眼,待在樹蔭下更顯陰涼。
莫森叔叔就在二樓的窗邊寫稿,如月和母親在店里聊天,雖然從這邊看不見,但她听得見,海洋叔叔和勤哥就在隔壁修剪樹木。
她知道自己很安全。
坐在偌大的雙人秋千座上,她看著、听著這些一直以來守護著她的人。
其實,不是不知道,家里的人對她有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