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一時啞然。
「夏初雨,你究竟以為自己是誰?婚姻問題診斷專家嗎?我需要你來教我怎麼經營自己的婚姻嗎?」
「我沒那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好像……過得不幸福。」
「我沒想過要幸福。」
淡漠的回應如鋼索,掐住夏初雨喉嚨,她怔怔地看著傅信宇面無表情的臉龐,為何他能將一句令人心痛的話說得如此漠然?
「我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結婚是為了幸福,我說過我的婚姻必須能為我帶來……」
「權力與財富。」她澀澀地接口。
他一凜,抿唇不語。
「所以你現在都得到了,你應該很滿意了。」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猶如一根羽毛,靜靜地飄落他心上。
他卻倏地有種被壓得透不過氣的郁悶感。「我滿不滿意,不需要向你交代。你管不著。」
「對,我管不著。」她輕聲地表示同意,強忍胸臆一股糾結的酸楚。「但是信宇,你這樣真的快樂嗎?」
不是說了她管不著嗎?
暗信宇怒了,心海霎時翻騰。「你下車。」
「什麼?」她一愣。
「下車!」他毫不留情地命令。「我很累了,沒精力也沒義務送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回家,你自己叫計程車。」
「信宇,你……」
「下車!」
被了沒?他有必要這樣驅趕她嗎?好歹三年前他們曾經在一起過,對他而言,她已是不相干的女人了嗎?
好冷酷的一句話,好殘忍的男人!
「傅信宇,我恨你。」夏初雨緊緊咬牙,水眸隱隱浮漾淚光。
「你恨我?」他傲慢地哼。「憑什麼?」
她怔住。
「別忘了,當初選擇不告而別的人是你是你主動提分手!」
所以呢?他這是在怪她?
她忍不住嘶喊。「就算是我先離開的又怎樣?你在乎嗎?你有來找過我嗎?你有因此就決定不娶富家千金了嗎?」
他狠狠瞪她,眸刀冷厲無情,刺痛她。
她全身顫栗。「我走,只是成全你而已,你不覺得松了口氣嗎?」
他咬牙,許久,一字一句地從齒間迸落。「沒錯,我松了口氣,多謝你的成全。」
她倒抽口氣。「傅信宇!你……」
「你以為我的婚姻不幸福,跟我老婆相處得就像兩個陌生人,我就會對以前所作的決定後悔嗎?告訴你,夏初雨,我沒後悔--就算當初我背棄了你,換來這個可笑的婚姻,換來一個紅杏出牆的老婆,我不後悔!」
紅杏出牆?她震懾,心跳暫停。「你老婆……有別的男人?」
他冷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不,她不知道。她看得出方嬌嬌任性嬌縱,看出他們夫妻貌合神離,但沒想到事情竟已惡化至此。
「那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語氣更嘲諷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是那種沒了愛情便會覺得天崩地裂的男人。」
是這樣嗎?
夏初雨愴然下車,愴然地站在街邊,目送他開車揚長而去。
他走得那麼干脆,沒有一絲猶豫,她開始覺得恨他了,真的,真的很恨他,恨他放棄追尋幸福,恨他在她生命也許將走到盡頭的時候,還如此令她牽掛難舍。
她好恨他……
淚水在她眼眶開起一朵花,然後,無聲地凋落。
第3章(1)
他沒看到她眼里的淚花,但他看見她獨自坐上計程車的身影,看見計程車停在她家樓下,而她孤單地上樓。
他看見夜色蒼茫,而對街一間小巧的餐館招牌仍亮著燈。
他心念一動,走進那家餐館,這里變了很多,以前賣的是家庭式的西班牙料理,現在菜單上都是些俗氣沒特色的簡餐。
他在窗邊坐下,點了一杯淡而無味的咖啡,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恍惚之間,仿佛听到一道清脆歡悅的嗓音……
「這些是本店新開發的菜色,招待你試吃!」
一個托盤送到他面前,盤上擱著幾碟西班牙風味小點,勾惹他空空的胃袋。他抬頭,望向一張清爽燦爛的笑顏。
「你知道Tapas嗎?西班牙人很習慣在晚餐前來幾盤小點心當開胃的下酒菜,這是酸豆燻鮭魚,這是臘腸起司釀烤蘑菇,還有這個脆皮蘆筍卷,是我的得意之作--我發現這里附近有不少上班族,下午的時候讓他們來這邊跟客戶談談事情順便吃點點心,應該很不錯吧!你覺得呢?」
為何要請教他的意見?
「因為你是我們重要的常客啊!你喜歡吃的東西,我相信別的客人一定也喜歡吃。」她笑得甜蜜。「快試吃看看吧,然後告訴我好不好吃。」
在她百般催促下,他終于試吃了,也誠實地告知自己的感想,她很專注地聆听,對他的意見極為慎重。
那是第一次,他們有了比較深入的談話。之後她便經常主動找他聊天,她很活潑,各式各樣的話題都能侃侃而談,起初他覺得她有些煩,有些聒噪,但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冷漠地拒絕她的攀談。
為什麼呢?
他也不懂,或許是因為這間小而美的餐館給他一種家的感覺吧!不論是溫馨的裝潢、美味實惠的料理,或是她這位笑臉迎人的老板娘,都讓他感到很舒服,在漫長而疲憊的一天過後,來這里吃一頓簡單的晚餐或宵夜,仿佛能淨化全身的污穢。
他工作時間很部固定,經常加班到深夜,有時店內只有他一個客人,她仍會堅持不打烊,耐心地等他用餐。
這時候她便會來到他身邊,一邊啜著花茶,一邊呱啦呱啦地告訴他很多事,比方她爸媽有多嗦,每次她回老家就催著她去相親,詭異的是每個相親對象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怪咖,簡直就是考驗她身為人家女兒的孝心。
「你知道嗎?好幾次我好想對我爸媽發飆喔!真想跪下來求他們放過我,就算我一輩子嫁不出去也不會拖累他們的,就饒了我會怎樣啦!你說是不是?」
她很喜歡問他的意見,他多半不回答,偶爾漫不經心地點頭或搖頭。
但她從來不介意他的沉默,依舊落落大方地與他分享自己的私生活,但又不是那種自我中心的強迫推銷,當他疲倦想獨處時,她都看得出來,會體貼地退下,給他安靜的空間。
自從認識她後,他很少感到寂寞,在心情憂郁的時候,听著她妙趣橫生的各種糗事,忍不住也會想笑。
某天,他在公司接到醫院傳來的消息,他父親去世了。
他不確定那算不算是噩耗,只知道自己趕到醫院時,父親已蒙上白布,蓋去總讓他感覺厭惡的那張臉。
他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流,火化了父親的遺體,將骨灰壇安置于山上某座靈骨塔,然後在滂沱大雨中,一個人默默回家。
他生病了,燒得很厲害,連續幾天出不了門,好不容易熬過了最痛苦的期間,有了點食欲,他打電話到她店里。
是她本人接的電話,一听是他的聲音,她大大嘆了口氣。
「你怎麼了?好幾天都沒到店里來呢!是出差了嗎?我好擔心你出了什麼事!」
她擔心他?
他愕然,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嗓音。「我沒出事,只是生病了。」
「生病?生什麼病?很嚴重嗎?」她語氣焦灼。
「只是有點發燒而已。」他輕描淡寫。「我想問你們店里可以送餐嗎?」
「送到你家嗎?當然可以!」
她興高采烈地接受他的點單,半小時後,她按他家門鈴,他以為她是送來餐點,沒想到她卻是買好材料親自來下廚。
「你生病了,不能吃我們店里那些東西,得吃點清淡的,所以我來幫你熬粥、炖點雞湯什麼的,對了,這杯打碎的柳橙隻果泥你先喝,先墊墊肚子,補充一點維他命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