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拿起她喝一半的榛果咖啡,嘗了一口。
「老天。」
「味道很好吧?」
裘天司皺起眉頭,「你是螞蟻嗎?吃這麼甜。」
她呵呵地直笑,他皺眉的模樣也好看,像個小男孩子似的。
「我再沖一杯咖啡給你。」說完,她打算起身。
「不了,我再嘗一口。」按住她的手,裘天司淺嘗馥郁的氣息。
驀地,她的心口抽了一下,有團火像是燒著自己的身體。
他的舉動自然得好像他們很有關系,親密得像普通的戀人。
左晏晏不確定他是不是僅是貪圖便利,所以認為與她共飲一杯咖啡無所謂。
她困惑,甚至被他唇邊淡淡的笑容給迷惑——
「吃得這麼甜,跟孩子一樣。」
是嘛?在他眼里,她就這點模樣?
為了他一句話,左晏晏心思左右蕩漾。
「我才不是呢。」
「把飯吃完,然後我們回家。」
原本有點不悅,又因為他這話而感到愉悅。
「回家嗎?」她小小聲的問,心頭泛起一絲甜蜜的感覺。
「是啊,我想回去了。」
回家的路,總是獨自走過。
久了,便不會覺得這條路有什麼美麗的風景。
即便有,三天兩頭直看著,也都麻痹了。
所以,她從不覺得回家的路上風景有多美好。
是因為他暫時停下腳步,所以才讓她發現到,原來自己所處的環境有多美好。
夕陽灑落在海岸公路邊,為了避開往來車輛,兩人便沿著小徑走,一路從堤岸經過,也同樣避開人群。
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響一波一波,鼻間充斥淡淡的海水氣味,仿佛有種與世隔絕的心曠之感。
裘天司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海平線。
「你在這里住那麼久,有沒有動過到都市的念頭?」
這里有一種很寧靜的氛圍,靜到讓人誤以為能把世界一分為二的錯覺。
「以前亞德曾經招待我到台北過,在那邊住一個禮拜,我就受不了的逃回來。」
「為什麼?」年輕人,誰不向往都市繁華熱鬧的氣氛。
「空氣差、地又小,出門車子多,步調又很快,那邊的人做任何事都急急急、趕趕趕,活像慢一秒世界就會塌下來。」
那種被追趕的日子,她過不慣。
「就連買杯咖啡,遲疑幾秒鐘後面客人就不耐煩了。」面對連瑯滿目的商品,總是要給她一點時間做選擇嘛,但大家就像後面背個計時器,多跳幾秒就會開始焦躁不安,神經兮兮的。
「我不喜歡那種感覺。」既然都要生活,何必選擇那種會讓自己短命的方式。
「亞德說我實在太沒競爭力。」
裘天司點點頭,「他說的是沒錯。」果然夠了解她,非常中肯。
「喂,你很過分喔!憑什麼那樣說我啊?」
又來了,才說一句話就能起那麼大的反映,難怪大家都愛逗她。
「但你要那麼多競爭力做什麼?傻瓜!」慢悠悠的過日子多輕松,既平凡又簡單。
「你呢?為什麼要來這里?」這問題之前就問過,他卻拒絕回答。
如今,還是當成秘密嗎?
他連自己的身世都告訴她了,難道就不能告訴她來這里的原因嗎?
「這里有我想要的東西。」
「那你找到了嗎?」
「十之八九了。」
她還是沒有問出個所以然來,真是有夠沮喪。
「想要的東西得到以後呢?」偷偷地,她犯規的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
裘天司朝她淡淡地笑,「你說呢?」
他哪里不懂得她的心思?
這句話,有很多女人對他說過,她並不是第一個問他的人,但也不會成為最後一個。
第7章(2)
「我不會留下來的。」
這答案,無疑是讓左晏晏心頭重重一挫。
她笑得很勉強,像是要逼自己非笑不可的模樣,好像不立刻擠出笑容,就會忍不住哭泣一樣。
「所以,對不起。」裘天司轉過頭去,不願看她苦笑的表情。
永遠都是這樣,他總是重復著一樣的事、一樣的情節。
有時候,不免讓人覺得累。
從前他不曾有任何感覺,今天卻莫名的感到沉重。
「沒關系啊,一開始就說過的,等你傷好了以後,就讓你離開嘛。」她故作鎮定,甚至還揚高了音調。「以後,你累了像度假,還是可以來找我嘛,對不對?」
裘天司沒有回應,做不到的事,他從不願給予承諾。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嗎?」她不傻,更不是呆子,不會不懂他沉默的涵意。
「我救了你呢,再怎麼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人付出不求回報,可是我不是喔,我很貪心的。」
「等我離開的那天,記得把你銀行賬號給我。」裘天司無奈的笑。
「只是朋友,見面也不行嗎?」她沒有要他做多麼為難的承諾,為何他要表現得一副很混蛋的樣子呢?
她猜想他的身份不尋常,無論是他表現的生活態度,或是對人疏離保持距離的模樣,都讓左晏晏明白身邊的家伙有異于常人的地方。
「我只是確定你平平安安的活著,久久一次面,替我帶個點心就好。」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買個過癮。」裘天司看著她,非常的無奈。「保證不會虧待你。」
「我救你不是為了錢。」
「我清楚你當然不會在乎,我只想給你應得的。這是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一件好事。」
什麼聯絡、聚首,都是破壞她平靜生活的火苗,他不想要點燃那根毀壞寧靜的引線。
以往,裘天司都不曾想到這些,但是最近他一直都在想這類的問題。
「我們不能當個老朋友嗎?」
她又不是要他娶她,她也沒想過要嫁他,見個面會很難嗎?
「你知道我永遠都會在這里。」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塊土地。「又或許你能力好,可以找到我,就如同我的老同學那般。」
沒有說出口,不表示真的全然不知道。
她總是在猜測他的身份,慢慢的開始有些蛛絲馬跡,但他處理的非常干淨,她只是懷疑而已。
很多事就算不說出口,女人的直覺總是有她過分敏銳的時候。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他口氣很平淡,總是那麼樣的冷淡。
「是嗎,我知道了。」左晏晏走過去,站定在他面前。
裘天司望著她,一臉的冷漠平靜。
她一直認為他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溫柔得像水,清清涼涼沒有負擔,讓人有種沐浴春風的感覺。
如今,他的固執與冷靜,讓左晏晏有種非常火大的念頭。
「晏晏……」
他喊了她的名,如同往常那般輕聲細語。
「阿司。」她彎彎一笑,笑眯了眼。
然後,她給了他一拳——
狠狠一記右勾拳!
「你他媽的忘恩負義!」
裘天司以為自己下巴不是要掉下來,就是整個人快飛到外太空!
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說的就是他當下的寫照。
他跟在那道單薄的身影後邊走,被揍的臉頰隱隱做痛。
實在是好快的招、好狠的心、好痛的一記勾拳。
她自保的能力確實比普通女人好,這讓他稍微安心一些。
「晏晏。」裘天司跟上去,沒想過有天自己居然會被女人狠揍一拳。
以往他對女人這麼說到時,她們通常是泫然欲泣地哀求他留下來,或是緊緊抓著他,要他說出真相,絕對不像她這樣賞了他一拳,然後掉頭就走。
左晏晏覺得自己很沖動,但她也不打算道歉,畢竟差勁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等你好了,要回到哪里隨你便,跟我沒關系。」
什麼友情、老朋友,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像他這種萬人迷哪需要她?
若不是他偶爾露出很寂寞的表情,否則她犯得著拿熱臉貼他的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