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沉痛嘶啞的聲音近在耳邊,鑽入心里。
「所以,不要蠢到放棄你的自尊和驕傲,趁你還有機會的時候,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忘了報仇這件事,好好的去過日子,否則你賠掉的不會只是你的身體,不會只是一條賤命,還有靈魂和心。」他是貼著她的唇說的,一字一句,都像火一般熱燙,燒灼著她。
她能感覺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臉,能嘗到他吐出的每一個椎心的字句。
「然後等你發現,你已經什麼骯髒事都做過,滿手滿身都是洗不掉的血跡,連心都是黑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當你照鏡子時,看見的只會是一頭冷血的怪物。到時候,你唾棄的不會是我,憎很的不會是我,是做出那些選擇的自己。」
她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睜開眼,只看見他滿眼的痛,難以言喻的苦與悔,都在其中。
剎那間,知道他不是在說她,是在說他自己。
她震懾地瞪著他,啞口無言,只有唇微顫。
驀地,他挪開了視線,拉好她的長褲,然後幾乎是有些粗魯的扯平她的厚衣,這才退了開來。
雙腳在落地的瞬間有些踉蹌,她反手撝著紅腫抖顫的唇,只能驚魂未定的靠著背後的木牆,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那個故意驚嚇她的男人。
「古瑪會送你去殿兵隊,他會找人照應你,只要你把你那張嘴管好,不要多管閑事,認分的做你該做的工作,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機會離開。」他抓著她的手臂,她氣喘吁吁踉蹌的跟著,沒有也無力反抗。
幾乎是有些認命的,她被他半拖半走的到了古瑪的營區,來到古瑪的帳篷前,守衛一見是他,自動讓開,其中一個甚至還幫他掀起了門簾,並告知他古瑪出去了,馬上就會回來。
他拖著她進了帳篷,這才松開了她。
她沒有站好,摔跌在地。
在那一眨眼的時間,他伸出了手,臨到頭又縮了回來,沒拉她。
她喘著氣,抬起淚眼只看見眼前一片奢華。
這地方和他那里完全不一樣,舒服、整齊又干淨,每一寸地面都鋪了五彩鎖鏈繡的華麗織毯,正中央應該是地爐的地方,有著一個金屬制的鐵爐,鐵爐上還接了一根煙管,直直通到帳篷頂端外,不讓一絲殘煙燻著了人。
帳子里除了衣箱,床榻,甚至還有一小幾,上頭的籃色琉璃盆里,擺放著好幾種不同的水果。
他沒等她爬站起來,只冷聲道︰「不要作怪,別的人沒我那麼有耐心。」說著,他轉身就要走,卻听她喘著氣,冷聲嘲諷。
「你說他會照應我?到什麼時候?人一死,茶就涼。你若死了,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將緊握著的拳頭更加收緊,狠著心丟下一句。
「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走了——
繡夜瞪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著他掀起門簾,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她的身體很痛,她的背隱隱作痛,手腕更殘留著他緊緊箝握的紅痕。
她的身體很痛,真的很痛,但胸中那顆緊縮的心,卻莫名其妙的比身體痛上數倍、百倍。
當然不是因為他,當然不是為了他。
她恨那個男人,她恨他。
很他讓她看清自己,恨自己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他身上。
當她爬起身,才發現身後腰帶有異物在,她抽出來一看,才知那王八蛋不知何時,把他的匕首連鞘一起插在她身後的腰帶上。
他把他隨身攜帶的匕首給了她。
要他管?!
她才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的憐憫!不需要一惱火萬分的,她將手中的匕首連刀帶鞘的狠狠扔了出去。
樸實無華的匕首砸中帳篷門旁支撐篷子的柳枝條,鏗鏘一聲掉了下來,躺在那兒的織毯上。
深棕色的皮鞘暗沉、老舊,綁在刀柄上防滑的皮帶更因為長久使用,變得像和那刀柄合而為一,讓那匕首在五顏六色的織毯上,看來反而更加突出。她喘著氣,抹去臉上的淚水,卻無法不去注意到那顯眼的匕首。
可惡!該死!
發泄了怒氣之後,理智再次冒出了頭,她若想活下去,就需要一把防身的武器。她痛很他是對的,她痛恨自己必須接受他的施舍,可她比誰都還清楚他的刀有多利,他把他的刀劍保養得很好,磨得異常鋒利。
暗咒一聲,她起身過去把那把匕首撿拾起來,藏進懷里,藏在布條里,貼身帶著。
她總有一天會用到它,她很清楚。
不是拿來攻擊別人,就是用來自殺。
她希望不會是後者。
離開時,他听見她丟東西的聲音,他知道她丟的是那把匕首,但他沒有回頭,只強迫自己走回所屬的營區。
從今以後,她再不是他的麻煩,不是他的問題。
她是死是活,都不干他的事。
他頭也不回的一路回到和古瑪那華麗營帳有如天壤之別的破舊帳篷,自己在中央的火塘里加了些干馬糞,然後在氈毯上坐下,開始清理保養他的武器。火焰緩緩的燃燒著,裊裊白煙徐徐而上,從圓頂上的天窗透出。
他做著每天收尾的工作,直到將所有的刀具、武器都磨得鋒利,都上了油,這才抖開皮毛,曲起手臂,席地而睡。
帳子里,很安靜。
她的窩還在那里,就在他的左手邊不遠處。他沒讓她有機會收拾東西。不像他這里,古瑪那兒吃好穿好,就連鋪在地上的樓子,都比他給她的破一樓要好上許多。
他閉上眼,不讓自己直叮著那空蕩蕩的顫毯瞧。
她在古瑪那兒會被照顧得比較好,她去當家奴會比當奴隸兵要好。
你以為那奸商就不會奸殺我?不會把我賣去當軍妓?你以為那些蒙古兵的家眷就不會虐待我?
他不悅的擰起眉,翻了個身。
狗屎,古瑪不會,也不敢。送她去殿兵隊,那家伙和他索拿了五十兩銀,古瑪看似官兵,實則是商人,清楚拿錢辦事的道理。
你自己也曾是奴隸,你知道當奴隸是怎麼回事,奴隸不是人,是狗,是畜生,是可以犧牲的物品——他不認為那家伙有膽子得罪他。
人一死,茶就涼。你若死了,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她冷冷的說著,話語里透著嘲諷和死心。
他眼角微抽,不安的再次翻身。
該死!送她去殿兵隊,已經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她不能再留在這里,不光是那些奴隸兵里可能已經有人察覺了她的性別,更因為他不認為自己能再忍住不對她出手。
要強上她,是很簡單的事。要拋棄理智和久違陌生的良心,是很簡單的事。
太簡單了。
他剛剛已經證明了這件事,他的掌心仿佛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好似還能嗅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急促的心跳、細致的肌膚……
因為害怕,不是因為興奮,他知道。
可是,那感覺依然鮮明。
他不能再留她在這里,那會讓他真的變成野獸,變成怪物。
而他清楚只要一開始了,只要有第一次,他就不會再停下來。一旦跨過了那條線,他會日夜強迫她滿足自己的。他會真的把她當成他的,會想得到更多,會想要離開這里,會奢求他早已不能奢求的東西,直到他因此害死她和自己。
她到家眷那里會比較好,古瑪承諾了會安排她到對奴隸比較好的家庭。